第24章(第2/2頁)

濃眉一擰,實則在暗忖她初遭親近之人舍棄,本就難過。莫不是自己適才假話編得太真,激得她神志不清了。

“死裏逃生難道不值得開懷。”容溫擡手把垂下的烏發別到耳後,應答從容,半點不見癲狂之色。

班第睇著這華服皺褶,發髻散亂,面色慘白,雖形容狼狽,但不墮尊貴氣度的落難公主,一時竟分不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之前在白榆林,她可是一心求死的。

帶著猶疑的灰眸從容溫面上掠過,落在她身後的小丘上。

草原上的天光一旦暗下來,半遠不近的翠色小丘邊緣,陰影暗疊,便如籠了潑墨山水圖的淺淡輪廓。

“歇夠了便起身。”班第不是多言之人,自不會揪著個不重要的問題轉繞半天。

單手一撐,利落站直,擡眸遠眺欲墜的落日,“該趕路了。”

“去哪裏?”容溫笑意凝住,正視起自己的處境。

她活著,於班第來說,便是違背皇命的證據。無論班第如何安置她,都是棘手的麻煩。

“科爾沁。”班第見她面色變幻,約摸猜到她的心思,遂道,“落子無悔,我自會往京城上折子請罪,算不得大事。”

“理由呢?”帝王多疑,越是心腹,越存考量。班第此番違令行事,若應對不慎,極有可能毀了大好前程。

班第似被容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得有些躁。

擰眉拿起地上的朝冠,下巴朝容溫一揚,示意她上馬,嘴裏粗聲粗氣道,“初婚,不宜為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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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夜,皓月當空,繁星滿天。

“怎麽樣?人可找到了?”

多羅郡王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當初答應容溫,會率部相迎至通榆城外。自接到班第偕公主返旗的消息後,便掰著手指頭算日子,今日特地率部眾前來相迎。

不曾想,路上出了點岔子,耽誤了不少功夫。等他率部趕到通榆城外時,噶爾丹的人早已逃竄散盡。

通榆城的守軍此時也聞訊‘不早不晚’的出來了,幫著收拾滿地的血肉殘骸。

多羅郡王從烏恩其口中得知公主儀仗隊伍遇刺,班第救公主出逃,不知所蹤後,便立刻派兵順著烏恩其指的方向尋找。

烏恩其本想隨兵去尋的,無奈後背挨了兩刀,騎馬不便,被多羅郡王強壓在臨時搭出來的帳篷中養傷。

別看他是個又高又壯的糙漢子,實則嘴巴閑不住。

大概是平日在班第身邊壓抑了天性,碰巧多羅郡王多問了他幾句今日情形,他便一個人嘚吧嘚的說了起來。

順便把之前班第讓他找了套最漂亮、最耀眼的巴爾虎部衣飾,送給公主的事也給抖落了出來。

多羅郡王原本沒在意聽,隱約聽得衣飾的事後,忍不住再三確認,“老五送公主衣飾?卻不是我科爾沁部的,而是巴爾虎部的?”

烏恩其得意點頭,“沒錯,我親自在蒙貨鋪子置辦的。郡王,屬下看台吉是要開竅……”

“閉嘴!這話以後休得再提!”多羅郡王暴呵一聲,與隨行前來的鄂齊爾對視一眼,兄弟兩多年默契,從彼此眼中看見了驚疑之下的波雲湧聚。

烏恩其被趕出帳篷後,多羅郡王兄弟兩盤坐在一起,低聲嘀咕起來。

片刻之後,守在帳篷外的烏恩其突然聽見幾聲脆響,約莫是多羅郡王把唯一那套茶具砸了。

烏恩其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倏見西邊有快馬奔來,傳信道——公主與台吉都找到了,毫發無傷,稍後便到。

班第與容溫從同一騎上下來,迎面便撞上烏恩其亮閃閃的眼。

猜也知道他又亂想了什麽齷蹉東西。

上次知曉容溫是因暈血倒在他膝上,而非別的原因後,烏恩其對他嘆了足足幾日的氣。

這事兒班第想起來便心煩,遂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烏恩其被瞪得莫名其妙,本想通風報信說郡王心緒不佳的,這會兒幹脆藏了奸,任由班第去觸黴頭。

班第領著容溫進帳,迎接他的不是父輩慈愛的關切,而是舞得虎虎生威的馬鞭。

多羅郡王手下極有準頭,“啪”的一鞭子甩在班第後背上,半點沒傷到邊上的容溫,並伴著一聲怒斥,“混賬,跪下!”

容溫看得一呆,鄂齊爾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仿佛正在挨打挨罵的不是他親兒子。禮數周到的對容溫行了個躬身禮,笑意謙卑,“公主請上座。”

“老台吉,這是?”容溫目露緊張,朝班第揚了揚下顎。

“家門不幸。”鄂齊爾道,“公主不必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