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七六年冬，大雪蓋上了半個村子。

今天的桃花莊熱鬧非凡，平日裏都在家貓冬的人這會出來了一半，因為會計家的二兒子娶媳婦。

新郎帶著新媳婦去鎮上，算時間該回來了，主家跟親近的本家在屋裏坐著，剩下的人三三兩兩的坐在院子裏嘮嗑。

“我聽說這個林知青，不大願意嫁。”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句。

“真的假的？不能吧。”有人不信，今天都去買衣服了怎麽可能不願意嫁。

“我也聽說了，林知青多漂亮一姑娘，要不是二凜正巧路過，這好事哪能輪得上他呀。”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聽說林知青本來能上來，二凜手腳快跳下去托了一把，不然兩人能認識？還是二凜腦子轉的快，你看這不正好，本來媳婦都說不上現在娶這好看一大姑娘。”剛開始說話那人附和道。

“行了行了，二凜人也不錯，大喜的日子編排啥呢？”有人看不下去了，“再說了這還吃著人家家裏的，讓三嫂出來咋看咱？”

剛剛嘮的熱火朝天的幾人怏怏閉了嘴。

……

“新媳婦來了！”一聲呼喊聲仿佛按響了某個開關，院子裏本來坐著的蹲著的都起來看，還有幾個只聽說過沒見過這新媳婦的人往前擠。

兩人一起回來的，沈凜提著幾個袋子，林倩倩走在他旁邊，眼看最前面的人要被擠過來，不由得往沈凜身邊躲了躲。

沈凜看出來她的害怕，提著東西的手緊了緊，沒去碰她，而是黑著臉往前一步。

本來拼命往前擠的人立馬停住了，從中間讓開一條路。

門口幾個小孩不願意走開：“要紅包，拿糖換！”

沈凜摸口袋，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紅包和糖塊，分給幾個小孩。

“糖！我的！”

“我要紅包！”

沈婆子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兩人進來的時候已經擺好了，沈凜把東西放到他們那間，出來直接吃飯。

林倩倩坐在沈凜旁邊，感受著四處傳來的視線，仿佛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沈凜看她停下筷子，把旁邊一盤正在冒熱氣的疙瘩湯端過來，舀了一碗給她：“喝點湯。”

兩人的動作被沈婆子看在眼裏，沈婆子戳了戳老伴，讓他看看二兒子。

沈老漢沒說話。

林倩倩接過湯，用勺子小口小口喝了起來，剛盛出來的熱湯，喝進嘴裏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林倩倩喝完，拿出手帕擦嘴，動作慢條斯理，讓人看了舒服。

“二堂嫂喝湯都跟大堂嫂不一樣。”一旁的沈四叔家的小兒子小聲地跟旁邊的三堂哥咬耳朵。

他旁邊的人，也就是沈凜的弟弟沈治看了一眼林倩倩，又看了一眼對面咕嚕嚕喝湯的大嫂，心說當讓不一樣：“快吃飯！等會肉就沒了。”

“吃肉！”沈浩拿起筷子想去夾肉，只是手太短夠不到，這時旁邊突然出現一雙筷子，沈浩擡頭一看是剛剛說的二堂嫂，臉都紅了，“謝謝二堂嫂。”

“吃吧。”林倩倩抿唇一笑。

“再吃點？”沈凜看林倩倩吃完了，兩口把自己碗的飯吃完，一臉冷靜的問，忽略手上的青筋，誰也看不出來他的緊張。

“不了。”林倩倩搖頭。

沈凜握了握手，忍了許久才沒去抓頭發，現在就是愁，怎麽找個話題說話。

沈凜十六歲進部隊，去年退伍，一直以為沒什麽事能難得住自己，但是認識林倩倩之後，他覺得這輩子所有的難題加起來也沒有現在難。

“怎麽了？”林倩倩看他臉色不對，小聲問。

“沒什麽，吃飽了？”

“嗯。”

沈婆子看他倆這樣，吃完飯趕緊招呼桌上的人出去：“走走走，咱去院子裏嘮。”

人都出去以後，屋裏只剩兩人，林倩倩一時有些尷尬。

“要不，你去試試衣服？”沈凜想了許久，憋出來一句。

“嗯。”兩人還不太熟悉，林倩倩答應一聲進屋去看衣服。走到屋裏，林倩倩把門插上，屋裏只剩下自己，這才松了口氣。

她是今年來沈家村的插隊的知青，娘說因為家裏哥哥要結婚弟弟要上學，都不合適，所以比弟弟大一歲的她下鄉正好，家裏人會找機會會讓她回去。

她知道父母偏心慣了，下鄉這件事上沒打算掙紮，不過提了要求，以後自己結婚家裏不能插手，絕了大嫂整天看她跟看貨物一樣的心思。

在沈家村的日子還好，除了下地的時候累，因為飯量不大，糧食也夠吃，林倩倩那段時間對生活挺滿意的。

不過知青院的糟心事也多，她不想摻合裏面的事，落水那次之後更想離那邊遠遠的，直接問了有好感的沈凜願不願意娶她。

沈凜說願意，後來的事林倩倩感覺像是在做夢。直到今天，她才感覺腳碰了地，她結婚了，已經擺脫了那個家，擺脫了知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