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餐桌上多了一盆薄荷。

“你什麽時候買的?”

“就剛才。你搬家的時候送你。”

富小景包了餃子,西葫蘆羊肉和胡蘿蔔牛肉餡的。

她在碟子裏倒了特意買的老陳醋,“你要不要來點兒”

“我不吃醋。”

富小景低頭拿餃子去蘸醋,“你這倒是個好習慣。我發現你們家盤子很好看,不做飯空著實在可惜。”

“你要喜歡,……”

“你再這麽說,我就誇不下去了,好像我覬覦你家東西似的。”

顧垣把長桌移到了壁爐旁邊,富小景身後就是火爐。她整個人被火爐熏得很暖和,幹脆把外套除了搭在椅背上。

顧垣或許是烤得熱了,他脫掉外套,只穿件襯衣,袖子卷到手肘。脫大衣時他從口袋裏取出兩張票,是紐約愛樂的中國新年音樂會票。

“到時候有時間嗎?”

“哦,天,這麽貴。”富小景本想說換個別的位置,價錢便宜一半,音質也差不太多,但她不想掃興,只好把這番話就著餃子一起咽了下去,“有時間。你多少年不回國了啊?”

“來了就沒回去過。”

吃完餃子,顧垣把富小景按在座位上,“你歇著吧,我去刷。”

廚房裏沒有洗碗機,他把袖子卷到手肘,很是熟練地洗起了碗碟。

富小景抱臂站在廚房門口建工,“看你這樣,挺熟練啊。”

“剛來紐約那會兒,我還在中餐館洗過碗,我是飯館裏洗碗洗得最快的。”

“你當時算童工吧。你是和父母一起移民過來的嗎?”

“不是。”

富小景馬上意識到了顧垣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你洗碗這麽快,老板給你加薪沒?”

“我本來想跟他提加薪的,不過那天不湊巧,我把他給打了,之前工資也就沒了。這也是好事,否則我就要在他那兒一直幹下去了。小景,我還是建議你不要跟你那室友耗下去,她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富小景覺得他這是典型的成功人士說辭,時間要用在刀刃上,她有些不習慣,這番話和她之前認知中的他不太一樣。

顧垣的手機在這時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便按了拒接。

“你在這兒先坐一會兒,我上去處理個事情,很快就回來。”

“你要忙的話,我就先走了。”

“別,我一會兒有事要跟你說,你要不要聽聽音樂,我新買了肯尼基的唱片。”

說實話,富小景對肯尼基也說不上多熱愛。但顧垣這種對肯尼基無甚熱愛的人,特地為她準備了唱片,她當然不好說不。

客廳旁邊是一個專門聽音樂的房間。富小景一進門就看見兩只大紅色的碩大喇叭花,房間只有四角的小燈散發出微弱的光,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窗簾,在微光的映照下,紅色的喇叭花顯得格外妖艷。

房間裏鋪滿了用來吸音的厚重地毯,花紋繁復,富小景進門前就脫了鞋,她剛在超市裏買了一雙打折的羊毛襪,圖案很喜慶,是聖誕老人。她坐在厚地毯上,顧垣給她披了一條毯子,從頭到腳把她圈了起來。

“你在這兒坐著,我很快就回來。”

音樂是那種很抒情的藍調,顯然不是顧垣的品味,但很適合作為愛情故事的配樂,尤其在漆黑的夜裏,最好窗簾不要太厚,月光能透進來。

顧垣走之後,富小景披著毯子站了起來,她走到一個橡木架子前,架子上擺滿了唱片,大都是爵士樂的盤。

墻上掛著兩個黃銅薩克斯管,一新一舊。她盯著薩克斯看了許久,琢磨著他吹薩克斯是什麽樣子。

趁顧垣離開的當兒,富小景穿過窗簾去看月亮,她的手觸到冰冷的玻璃窗,沒多久就過年了。她跟顧垣認識不到一個月,卻有好多年的錯覺。

等到顧垣的腳步越來越近時,富小景突然萌生了惡作劇的想法,她藏在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後面,屏住呼吸,預備著嚇他一跳。

顧垣慢慢地走進她,手隔著天鵝絨窗簾去摸她的中指食指無名指,繼而逐漸向上,去觸她的鼻子眼睛,又去揪她的耳朵,他揪得很有韻律。她的耳朵很圓,顧垣順著耳垂邊緣一路向下,在她的下巴不斷摩挲,富小景的下巴癢得厲害,從下巴尖一直癢到骨頭縫。

就在她準備鉆出來認輸的當兒,顧垣從窗簾外躲了進來,她的頭被推到冰涼的玻璃窗,一顆心跳得厲害。

顧垣在她頭上摸了一把,“想看月亮還這麽偷偷摸摸的?”

他一把拉開了窗簾,月光透過玻璃零零碎碎地瀉在地毯上。富小景繼續披著毯子蜷在地毯上聽那些讓人腳底板都忍不住發癢的藍調,她覺得剛才自己躲窗簾後面的行為既幼稚又無聊。

二十二歲怎麽能幹這種事情呢?

富小景在顧垣的客廳裏發現了黃銅薩克斯管,“你會吹薩克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