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垣來電話時,富小景正準備從系裏辦公室出來,去給羅拉教授買禮物。

她現在有太多地方急需用錢,本來林越的授課費很能解一陣燃眉之急,但是她知道,如果這次她忍下去,下次林越勢必會得寸進尺。如今之計,如果能抱上羅拉教授的粗大腿再好也沒有。

和理工科相比,文科的研究經費要少得多。人類學系其他導師的博士生大都靠系裏的經費養活,但羅拉教授有足夠的經費養活手下的博士生。如果羅拉教授能給她一份工作,至少接下來的半年她不必為溫飽發愁。

“明天你有時間來看房嗎?”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謝謝你想著我,我手頭還有事要忙,就先再見了。”

甜心的話未必可信,但顧垣給她的不安定感太強烈了。她還是喜歡能夠把握得住的東西。

就像讀書,總有一個確定的結果。她並不討厭一眼望到頭的生活,相反還有些向往。

手機屏幕貼著她的臉頰聽了好幾秒。

她站在狹小的辦公室,從一扇小窗望下去,可以看見一棵光禿禿的老樹。

顧垣的短信發過來時,她還在窗前站著。顧垣讓她發一個郵箱地址過去,他有一個重要的東西要發給她,富小景遲疑了幾秒,還是把一個不怎麽常用的郵箱發給了他。

文件是一個音頻壓縮包,音頻裏一男一女的聲音她都很熟悉。以富小景對錄音筆的有限了解來說,顧垣的錄音筆要比她買的貴不少,音質實在太清晰,甚至還有3D立體環繞聲的效果。

“小景在這裏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麻煩倒談不上,就是小景有時候粗心,弄不清我的東西還是她的東西,但我知道小景絕對不是故意拿的。”

“她平常都拿錯什麽東西?”

“無非就是一些吃的,洗漱用品之類,都不怎麽值錢的。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小景,那樣會傷她的自尊心的。我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女孩子臉皮薄,這種事不適合當面說的。”

……

富小景從包裏拿出一塊蜜三刀,靠在椅子上聽這段話題全是關於她的錄音。她先是嘴唇氣得發抖,咬在齒間的蜜三刀果餡也在抖。水杯早就被她收回了包裏,她被蜜三刀嗆得直咳嗽,也沒拿水去喝,越咳越嚼,後來她伏在桌案上。

顧垣的電話第三遍打來時她才按了接聽鍵,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景,這話我本來我不想這些話過你耳朵的。但我想,那位許小姐惱羞成怒之後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很有可能要造我的謠。一個女人造謠一個男人,最通常而又安全的說辭就是對她求而不得。我可以容忍她造謠我的人品,但實在難以接受她汙蔑我的品味。”

富小景只是沉默。

“你也不必太在意,她用盡心機造你的謠,而她的閑話你一句也懶得說,她從一開始就輸給你了。”

依然沉默,顧垣隱約能聽到抽泣聲,於是他也不再說話。

五分鐘後,富小景終於開了腔,“謝謝你這麽相信我。”

“那你準備怎麽感謝我?”

“我請你吃生切三文魚吧。”

富小景並沒破費,顧垣把她帶到一家快餐店,讓她請他吃一個三文魚三明治。

富小景特意要求廚師做了一個巨無霸三明治。特制的三明治很高,隨時準備要傾倒。她端著托盤過來,把咖啡和三明治放到顧垣面前,而她自己面前什麽都沒有。

“你怎麽點一個這麽大的?”

“我怕太小了你不夠吃。”

顧垣用叉子分了一半給她,“我吃不了這麽多,你幫我分擔下。”

“你先吃,未必吃不了呢。”

“我吃完飯才來的,真吃不了這麽多。”

“哦,那好吧。”

“那位許小姐不會真對你說,我對她求而不得,所以惱羞成怒,背後說她壞話吧。”

“差不多吧。”

“那你信了?”

富小景不自覺地撒了個小謊,“怎麽會?”

由於心虛,她捧著三明治垂著頭嚼了起來,她的頭發束成一個垂垂欲墜的道姑頭,眼皮也耷拉著。

“明天你有空嗎?我帶你去看下房子。”

富小景咬了一小口不算新鮮的三文魚,“我不想找房子了。我搬出去還要把押金都給她,得美死她。她豈不是更得意了?我算明白了,只要我跟她住過,不管我搬不搬走,她隨時都能造我的謠。既然如此,能省點兒錢也是好的。”

“那你準備還跟她一塊住著?”

“我還得再想想。”

“你這屬於殺敵八百,自損一萬啊。”

“可我搬出去實在便宜了她。我說她怎麽不願報警呢,原來只是想給我造輿論。一旦鬧大了,事情可能就不在她掌握了。”

“她不會報警,說實話我也不希望你報警。我最近不太適合到警局做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