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頁)

說著,她提起包。

簡單地朝兩人說了再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來如一陣風,去如一陣風。

林梔默了默,低下頭迅速將碟子裏的魷魚須吃完,然後掙開沈南灼的手,拿著筷子跑到他對面。

沈南灼:“……”

他失笑,隔著長長的桌子,幫她把碗碟和蘸料也放過去,低聲:“誰又惹我的小寶貝不高興了,嗯?”

他聲線很低,帶點兒啞,像冰八度的啤酒。

玻璃門裏面,抱著吉他的歌手坐在台上唱一首小情歌,悠揚的調子順著風飄出來,林梔被這聲“小寶貝”蘇得一個激靈。

她摸摸發燙的耳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嘀咕:“你是怎麽認識我師姐的啊?”

沈南灼並不掩飾:“在醫院裏,她是我當時的醫生。”

林梔心裏一揪:“你病了嗎?”

“嗯。”

她思索片刻,放下筷子,一臉認真地問:“你想告訴我嗎?”

沈南灼身形微頓,擡起頭。

夜色幽深,露台建在三樓,下面就是熙熙攘攘的商業街。

她坐在面前,背後天幕無邊無際,城市黑影如同蟄伏的巨獸。

露台上沒有點燈,只有熹微的燭火,可她的眼睛好亮啊,像長夜裏的星星。

他心裏柔軟極了:“好啊。”

他以前確實沒談過戀愛,無論在大學還是在部隊,朋友們的戀愛總是傷筋動骨,男生大多數時候猜不到女孩子們在想什麽,一旦分離或者異地,維持關系就變得困難重重。

可林梔好像從來直白,又擁有不可思議的共情力,哪怕一個人生悶氣,也會站在對方的角度,飛快地想通。

偶爾驕縱偶爾安靜,可跟他在一起時,滿臉都寫著,“來愛我吧,我需要這樣的愛”。

沈南灼心下微動,望著她的眼瞳如同一片深海:“你想從哪裏開始聽?”

林梔也不知道。

但她喜歡順其自然:“就……從你覺得可以開始的地方,開始吧。”

“好。”沈南灼目光專注,坐下時腰也挺得很直,面龐清俊,整個人正氣凜然,“那,林梔,我來重新向你介紹一下我的職業。”

“沈南灼,NZ現任執行總裁,沈氏唯一合法繼承人,你上司的上司——”

他微頓,聲音清冽,熱氣打個旋兒,在空氣中緩慢地散開。

“也曾經是中國最後一批,穿軍裝的消防員。”

林梔呼吸一滯。

***

隱蔽的夜色中,沈南灼細細碎碎地回憶。

他的記憶並不連續,跳躍性很大,不是一條線,而是一塊一塊的碎片。

林梔撐著下巴耐心地傾聽,大多是在消防部隊時的事,那時森林消防還沒被並入應急管理部,他同好友一起住在A城,過簡單但有趣的生活。

那時沈爺爺身體還很硬朗,經常在電話裏嚷嚷,既然畢業了就快點回家來啊——

他一直在嘴上應好,但始終沒有動身。

真正讓他離開的,是後來的一場火災。

林梔曾在網上搜索過這場在當年幾乎震驚全國的火災,山火年年都有,只這一場勞師動眾,死傷無數。

沈南灼對這一段記憶的敘述簡直東倒西歪,林梔艱難地理解他的意思,耳朵裏聽著後面的,腦子裏還在想前面的。

到頭來,只死死記住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火災結束之後,我照例點名。”

青山作響,樹木群唱。

他每讀一個名字,聲音就乘著山風,占滿一次河谷。

山有回音,水有回應。

從始至終,獨獨無人應答。

沈南灼大病一場,再回過神,已經置身北城。

他退出現役、回到家人身邊,青春歲月,前塵往事,如同南柯一夢,蕉鹿一枕。

他從那時開始頻繁地出現幻覺,不得不求助於醫生與藥物,後來甚至搬離沈家,一個人在外居住了很長時間。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①

可沒有人告訴過我。

原來發生在冬天的事,會有許多個春天,都忘不了。

***

其實就算沈南灼不說,林梔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可等他親口說完,她更惆悵了。

他接受過很長時間的治療,說自己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林梔無法完全放心。

她以前和應之遙一起,在精神病醫院實習過一段時間。

林梔曾經長久地踏入誤區,認為現代腦科學足夠發達,藥物至少可以治愈百分之九十的患者。

可她在精神病醫院遇到的大多數患者都並非刻板印象中的歇斯底裏,他們安靜而沉默,離開醫院時甚至表現出無措,也有人直白地告訴她,“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愛我,我沒有可以生存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