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沈嘉魚怔了下,皺皺眉不開心地道:“祖父怎麽又問這個?想也知道世子斷不會如此,世子出身世家不假,但他若要真的打壓庶族,直接對您或者三叔下手不就是了,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害死我娘呢?”

沈穆自也明白她說的道理,見她答得毫不猶豫,又嘆了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問道:“你想過沒有,你是因為他對你好,心生感激之下所以才喜歡他,還是愛慕他這個人呢?”

沈嘉魚給他這一串問題問的稀裏糊塗,茫然道:“這有區別嗎?”

沈穆搖了搖頭,又拋來一句:“嘉魚,你說你喜歡他,可你又喜歡他什麽呢?”

沈嘉魚雙唇張了張:“我…”

晏歸瀾是世間少有的俊逸檀郎,也不似其他勛爵子弟空有一張好皮囊,他才智卓絕,出身又煊赫,關鍵是對她還好的沒話說,可這些好像都不是她傾慕他的理由。

她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他…長得俊。”

沈穆只有苦笑搖頭的份兒了:“你啊…”

他長嘆一聲,在沈嘉魚肩頭輕輕拍了拍:“這樁婚事本來我就不大滿意,偏你父親私欲熏心,急死忙活地便應下了。朝堂上的事兒暫且不說,世家與咱們這樣人家相去甚遠,你答應嫁給他,無非是為了報答他的一番情意,可若是為了他勉強自己適應在世家的生活脾性,這樣的日子你能過多久?以後若是愛淡情馳,你們會不會因此而互相怨懟?過日子靠的是相互扶持,彼此契合。”

他是過來人,說的話句句在理,沈嘉魚想反駁都找不出理由來,她不服氣地說了句:“祖父又不是我們二人,怎麽就這樣清楚了?”

沈穆面色傷懷:“你母親便出身世家,我當初為了提高沈家門楣,油脂糊了心竅,一意要老大娶了你母,新婚燕爾時兩人也是蜜裏調油,我當時還覺著尋了門好親,可後來你阿爺和你阿娘分歧逐日深重,以至於你阿娘妄送了性命。”他郁然輕嘆:“我是不想你走你阿娘的老路。”

沈嘉魚被他說的對前路也茫然起來,也陪著輕嘆了聲。

約莫是沈穆的話給她敲響了警鐘,她本來跟四個教習娘子學東西的時候總是敷衍了事,現在為了彌補和晏歸瀾的差距,學的越發認真起來,每天三更眠五更起的,當初在學堂念書都沒有這般認真,四個教習娘子雖然訝異,但還是盡心教導起來,除了教導她禮數之外,每天都要叮囑好幾遍綿延子嗣的重要性。

沈嘉魚一不喜歡小孩子的人,都給活生生地洗腦成功了。

四個教習娘子本想拿她痛腳的,沒想到被累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居然是自己,每天天不亮就被她催著起床教習禮儀,有時候她興頭上來了,幾人就是餓的眼冒金星也不能去吃飯,被折騰的哭爹喊娘,變著法地形容世家之禮有多冗長繁瑣,嫁入世家的庶族女子幾乎沒一個圓滿收場的,不是被休妻就是年輕早衰,被夫君厭棄。

沈嘉魚更是愁的輾轉反側,她在昏天黑地的學習中,終於迎來了成親的日子。成親前夜她幾乎一宿沒睡,早上比負責梳洗打扮的娘子起的還早,娘子難免打趣她一句:“三娘子可是迫不及待要見新郎君了?”

沈嘉魚緊張地攪著手指,聞言只勉強扯了扯嘴角:“哪有。”

定安長公主如今是沈嘉魚名義上的繼母,別管私下情分如何,面上情總是要做足的,她清早便過來問話叮囑:“你嫁過去便是晏家宗婦,言行舉止別墮了禮數,沒得讓人笑話沈家,不過也別由人欺負,得拿出當家夫人的款來。”

這些不過是場面話,沈嘉魚隨意點了點頭,定安又道:“今兒晚上你們初次洞房,晏世子是習武之人,今天他怕是又要喝不少酒水,你記得讓他輕著點,別只顧著自己快活。”

沈嘉魚尷尬地點了點頭,定安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盯著洗漱的娘子給她抹上香膏脂粉,再戴上鳳冠穿上吉服,直到府外有人‘催妝’,她才被娘子們扶著起了身。

定安隨便地瞧了眼過來,見她被艷色嫁衣襯的膚光勝雪,容色奪目,面上不由得露出驚艷,她自己也是盛京裏有名的美人了,就是再年輕十多歲,怕也比不上這位繼女,到底是鄭氏的女兒,生的跟她倒是極為肖似,難怪能把男人迷的神魂顛倒。她在心裏冷冷一嗤。

業朝新娘子並不像後世的時候要以喜帕蓋住腦袋,而是要以一把鴛鴦團扇遮住面頰,等到兩人交拜完畢,新郎念完卻扇詩,行畢卻扇禮的時候才能將團扇取下。

沈嘉魚用描金的鴛鴦團扇遮住臉頰,在娘子的牽引下往新郎處走了過去,她透過絹紗團扇,朦朦朧朧只能看清一個如火如荼的頎長身影,讓她心下越慌,慢騰騰地走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