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綠蔭深濃,碧波清澹,宅邸裏湧青流翠,屋角的玉鈴被涼風吹的左右搖蕩,入目盡是初夏的清和風光。

皇上和晏歸瀾已出京二十多日,此次來兗州和談之事進行的頗順利,條條款款都談妥了,樣樣都能讓業朝滿意,按說皇上和晏歸瀾應該把酒暢飲,但不知為何,正廳裏的氣氛頗為凝重,皇上和他誰都沒有先說話。

晏歸瀾本想直接起身走人的,但無奈皇上明面上還是皇上,他只得先開口打破僵局:“聖人,方才…”

皇上這才轉過身來,身子略顯僵硬,但唇邊已經掛了平和笑意:“清斯先下去吧,不用同朕解釋什麽,朕並非嫉賢妒能之君,看到清斯在吐蕃有如此威望,朕甚是欣慰。”

晏歸瀾蹙了蹙眉,他豈能聽不出皇上的話裏有話?但皇上自來就多疑多思,他就是再解釋也無用,只怕還會加重皇上的懷疑。

他也懶得再多費口舌解釋,反正皇上的擔心也不全然是假,幹脆攏了攏身上月白色繡瑞草花紋的襕袍:“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他一走,皇上嘴角的笑意就沉了下去,重重掃落桌上的杯盤:“狂悖無道!欺人太甚!”

皇上為何這般生氣?說來還是他自己作的,晏歸瀾本想主動讓位,讓皇上主理此事,結果皇上不知存了什麽心,含笑拒絕了,只喬裝改扮之後在一側裝作協理此事的文官,而吐蕃那邊怕也沒安好心,見著晏歸瀾之後,直接按照朝拜皇上的大禮下拜,雖然晏歸瀾及時喝止了,但也一刀紮向了皇上的心窩子。

他原就知道以晏歸瀾為首的世家,和以裴家為首的藩王早有不臣之心,如今親眼見到晏歸瀾對外的威勢,他更加惱怒不安起來。

皇上驚怒交加,垂頭重重咳嗽起來,身邊的內侍修敬忙上前勸告:“皇上別急,仔細氣壞了身子。”

皇上服了丸藥,心氣這才稍稍平順了些,他深吸了口氣,陰冷道:“朕身子不好,也無成年的子嗣可以撐起國事,得想個法子遏制晏歸瀾,決不能由他再坐大了,不然這世上哪裏還有我趙家的容身之地?!”

修敬問道:“您是想殺晏歸瀾?”

皇上擺了擺手:“殺他豈有那麽容易?再說吐蕃如今還需要他壓制。”他意味深長地道:“他和晏星流兄弟關系一向不睦,聽說他最近對那位沈三娘子十分親近,他那樣的人,不動情則以,一動情怕也難移得很,最要緊的是,晏星流對沈嘉魚似乎也頗有興致…”

修敬聽的糊塗:“您是想把沈娘子收為宮妃,以此轄制晏大都督?“

皇上又笑著搖了搖手:“沈嘉魚生的確實美貌,但將她收入宮中,除了激怒晏歸瀾倒轉刀口指向朕,再沒有別的用處了。”他沉吟道:“沈嘉魚那邊能下手嗎?”

修敬雖不解,但還是誠實搖頭:“怕是不能,晏大都督臨走前把言豫等人留在她身邊了,要動她著實不易。”

“言豫?他為了護著她,倒是舍得下血本。”皇上皺皺眉:“看來想要挑起兩人矛盾,只能從晏星流那邊下手了。”他古怪地笑了笑:“晏星流不是也喜歡沈家女嗎?咱們正好助他一臂之力,也好瞧瞧晏歸瀾眼看著心愛的女人成為自己弟妹的表情。”

……

沈嘉魚黑著臉瞪著面前的裴驚蟄,不自覺想起晏歸瀾來,是不是選世子的時候都是以臉皮厚度為參考標準的?

她明智地決定不接裴驚蟄的話茬,皺眉問道:“世子究竟有什麽事?若是無事就別再攔著我了,我還有事情要辦。”

裴驚蟄挑高了眉毛,笑的有幾分不懷好意:“想攔就攔嘍,你若是不高興,盡可去官府告爺啊。”

沈嘉魚徹底火了,反擊道:“世子,您和我三叔是好友,我也拿您當叔伯看的,還請您說話自重些。”

裴驚蟄:“…”

他陰測測地重復:“叔伯?”

沈嘉魚給他的表情唬的後退了幾步,他見嚇到她了,這才嗤了聲:“什麽了不得的事兒,瞧把你嚇得。”他懶洋洋地道:“你三叔前幾天已經離京去往西北了。”

沈嘉魚怔道:“三叔走了?怎麽沒跟我說一聲?”

“西北出了點急事,別說是他,就是我過幾日也要回去。”他低頭瞧著小姑娘的臉,問道:“這回碰到你是巧合,不過就算沒遇上,我也打算去找你一趟,你…和你弟弟,要不要跟我一同回西北,要是快馬急行,過幾天就能追上你三叔。”

沈嘉魚面露猶豫,心頭急跳了幾下,不過很快定了定神:“勞世子關心,我暫時不能去。”

裴驚蟄唇邊笑意加深,不過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瞧出來他是不高興了才會這般笑:“因為晏歸瀾?”

沈嘉魚心事被說中,難免有幾分尷尬,硬撐著道:“跟晏世子有什麽關系?我暫時不想回去,世子管我呢!”她說完又轉了身:“世子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