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惜芳菲(3)

一室溫暖,容晚初陷在睡夢之中,面頰上暈色淺淺,說不出的安然和嬌俏。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攏著身上鶴氅的手又無意識地收了收,呢喃著叫了一聲“七哥呀”。

聲音又輕又軟,全然是小女孩兒嬌憨的語氣。

殷長闌俯下/身去,將頭低低地埋在了她的頸側。

血液在血管裏歡快跳動的聲音,少女蓬勃而鮮活的生命,此時此刻就在他懷中。

他緩緩地、深深地呼吸。

這一片突如其來的溫熱並沒有打擾到容晚初的好眠,小姑娘甚至將一張小/臉向著這一側歪了過來,柔/膩的肌膚就若有若無地貼在了男人微微粗礪的側臉上。

殷長闌身子微僵,肘彎支在她身側撐起了身,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她。

除卻眼尾一抹薄紅,任誰也無法在他身上看到片刻之前的脆弱和狼狽。

小姑娘沒有被他之前的唐突攪擾,這一刻反而因為他的離去皺起了眉,困擾地兀自搖了搖頭,橫在腹前的手擡了起來,只抓到了一團空氣,又徒勞地垂落在了枕邊。

殷長闌垂著眸子,將那只無處安放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滿腔無處宣泄的情意在他胸臆間激蕩。

他微微側過臉去,在掌心的柔軟指尖上落下細密的輕吻,動作極盡溫柔和珍惜。

男兒一生兩行淚,一行為蒼生,一行獨為他的美人。

長睫密密地覆在瞼下,遮蔽了殷長闌眼中的神色。

溫熱唇/瓣貼在肌膚上,太過奇妙的觸感讓睡夢中的女孩兒縮了縮指尖,終於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

她羽睫淺淺撲朔了兩下,猶然未曾醒過神來,失焦的視線落在上方的男人面上,過了片刻,才試探似地,呢喃著念了一句:“七哥?”

“嗯。”殷長闌在她睜開眼的那一瞬就感受到了,目光重新移到了她的面上。

容晚初沒有全醒,神色困頓又迷茫,像是一只剛破殼的小動物,急於尋找自己最信賴的人。

殷長闌眼眸深深的,靜靜地注視著身下的女孩兒,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傾下/身來,灼燙的鼻息在她面上一拂而過,停在了她光潔的額間。

一呼吸的時間裏,有一點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貼在了她的眉心。

容晚初欲醒未醒,嘴角連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地,高高地揚了起來。

在殷長闌擡起身來再看她的反應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再度閉上了眼,一張嬌顏上都是滿足而歡喜的神情,手臂也挽上了他的臂,呼吸很快地重新勻和起來。

沒良心的小姑娘。

就在他以為自己再也難以壓抑得住,又怕自己太孟浪,唐突了她、傷了她的時候,她卻當做是個夢似的,沒心沒肺地又睡著了。

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

殷長闌這一刻心裏說不出的柔軟。

這柔軟很快就變成了一抹苦笑。

心心念念放在心頭上這麽多年的小姑娘,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的身下。

上輩子相處的時候,他知道小姑娘並不是“她自己”,再加上連年征伐,有什麽精力,也都在生死沙場上宣泄/出去了。

可是這一輩子……

這個傻傻的小姑娘,看著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熱烈,偏偏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君,一腔用不完的精力,隨時都可能燒成一片燎原之火。

他咬著牙,撐著身子的手肘用力,就要直起身來,然而手臂還沒有縮到一半,就被掛在他臂上的、纖細的手腕阻住了。

睡夢裏的小姑娘沒有使力,只松松地搭在他臂間,輕/盈得像一片羽毛,殷長闌手臂上鼓著的、方向與她相悖的力道,卻就這樣泄去了。

他就著這樣一個怪異而別扭的姿勢坐了良久,慢慢地將身下激蕩的血氣平息了下去。

落地罩的珠簾外頭有腳步聲近了又遠,放得極輕,但殷長闌正是耳目極敏銳的時候,細微的小小響動也一點不差地落進他耳朵裏。

他微微閉了閉眼。

女孩兒挽在他臂彎的手臂隨著時間和好眠,已經自然地垂回了身邊,殷長闌直起了腰,就站起身往外來。

侍奉在簾外的阿訥剛想上前來替他打簾子,就看到殷長闌已經握著簾珠,稍稍傾著身子出了門。

恢復垂落的珠簾只有極輕微的晃動,沒有一點珠玉相擊而發出的聲音。

“炭盆再燒熱些,攢盒裏換些果子,不要切。”殷長闌聲音低啞,簡潔地吩咐道:“預備一壺熱水,灶上火不要斷。”

阿訥同樣聲音低低地屈膝應“是”。

殷長闌點了點頭,又道:“無事就不必進來服侍了。”

阿訥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

殷長闌沒有關注她的反應,交代過了話,就轉回內室去。

隔著無聲搖曳的珠簾,在侍女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軀俯下去,將少女密密地籠罩在了自己的形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