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頁)

這話很對張二爺爺的心思。他如今年歲大,可不願做這些精細活,而且往常的月利賬本子也沒有什麽怕人看了,於是便叫小夥計取了厚厚的三大本子,遞給了芳歇。

柳眠棠從賬房出來後,正好路過二舅舅的宅子,沖著月門往裏一望,不光是窗戶紙換了,而且就連廊下的燈籠也換了,都是薄紗勾梅花紋路的燈籠布,點上蠟燭的花,廊下的地上便會梅痕點點,很是雅致。

不過這樣時興的燈籠,價格不菲,而且西州的地界可買不來呢!

柳眠棠看了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讓芳歇磨墨,碧草燃香,她鋪展好紙,去抄賬本上的名單。

碧草不是很理解為何寫字一定要燃香。其實眠棠也不太理解,不過是以前在北街寫字時,崔九都要點上,在裊裊香氣裏精心寫字。有些習慣潛移默化,以至於眠棠現在抄個賬本都要點香。

被碧草這麽一提醒,眠棠才發覺自己又沾染了王府奢靡的壞習氣。回了西州,一切都要奉行節儉。於是題字沒寫幾個的時候,眠棠便讓碧草將香熄了。

可是不知為何,滅了香後,寫出來的字就不如方才有模有樣了,眠棠心裏暗道邪門,就又讓碧草再將香燃起來。

碧草也是被小姐折騰怕了,一邊燃香一邊道:“這香是府裏驅蚊子用,雖然不像土香那麽嗆人,可也不是什麽金貴之物,小姐您放心點就是了。大不了,我用月錢給您買一盒回來,抄部經書都足夠用的了!”

芳歇在一旁瞪了碧草一眼:“再貧嘴,仔細姑娘扣你月錢,讓你能在主子面前充大方!”

碧草一吐舌頭,連忙跪在桌邊,替眠棠將寫好的名單鋪擺在地上的席子上,等著墨跡幹了,再收攏到一處。

眠棠這一寫,可是寫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算將陸府養的元老們核算清楚。

這麽一算,健在的不健在的,竟然有一百六十戶這麽多。

健在的自不必說,不健在的因為留下的是孤兒寡母,陸武也照樣按月給錢,照顧遺孤。

眠棠寫好名單後,碧草問:“小姐,接下來是不是要去定果子點心?屋裏包紮點心的紙不夠用,須得再買些……”

眠棠揮了揮寫酸了的手腕子道:“不必,從明天起,我們要挨家挨戶地去暗訪。”

兩個丫鬟聽了面面相覷,不知道小姐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不過眠棠第二日真的是喬裝上陣,重新梳了婦人的發髻,戴了帶紗的兜帽,領著兩個丫鬟,假作外地來選買店鋪子的商婦,按著名單上的地址,挨家挨戶地走訪起來。

眠棠走訪主要靠問,每條街裏一到太陽好時,總有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聊天的老婦們。眠棠借口著要在街裏租住房屋或者店鋪,不動聲色地就將鄰居們的情況打聽個明白。

畢竟她在靈泉北街板凳子上練就的聊天閑扯的功夫並非浪得虛名,很容易跟老婦人們迅速達成一片。

可是這幾日走訪下來的結果,卻讓眠棠聽得堵心憋氣。

這些月月領著月歷的元老們,大部分日子過的甚是紅火。

例如以前替外祖父分管水運的曹爺,雖然當初跑到陸家哭窮,只說自己喪了原配,拉扯著三個兒女不易,所以外祖父額外給了他兩份月歷,可是他趁著當初鏢局生意不行時,自己另外支攤子,靠著低價拉攏住了神威鏢局原來的老客。

他的水運行當初雖然本錢不甚充裕,可靠著吃靠陸家,還是一點點地將生意做起來了。只不過也許是怕陸家知道,他沒敢頂了自己的名頭,而是讓他的一個侄子出面代為打理。不過他的侄子原本是鄉下種田的,說話都說不利索,什麽事兒都要請示著叔叔。

鄰居們經常在家門口聽到那位曹爺一邊急匆匆地走,一邊申斥著他的侄兒辦事不利。

還有曾經跟外祖父獨闖歷山賊寨的詹爺,動不動就將與外祖父的同生共死掛在嘴邊,也是領著比較著眾人更高額的月錢,人家在鄉下居然購置了田產無數。雖然詹爺為人低調。奈何有個愛炫耀的婆娘。一次無意間跟鄰居們納鞋底子的時候,說走了嘴,只說他家光佃戶就雇傭了十來個呢!

如此這般的富戶,名冊的前排比比皆是。外祖父重情義,可是耗盡自己家底養的這些個元老們,大都自己另外尋了營生,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卻依舊吸著陸家的血。

而真正須得陸家幫襯的也有,但是不過是十幾家罷了。

眠棠走了一遭,暗暗替外祖父心疼。說實在的,外祖父當初病倒了後,精力不夠,管理上也有疏漏,那些個所謂跟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大都動了心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點點地將鏢局從裏到外的掏空了,各自悶聲發著大財,卻還要領陸家的養老錢。

當眠棠從外面回來時,便將大舅舅叫來,跟她說了自己探查的情況,問大舅舅是否知情,為何不減了這些人的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