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2頁)

趙泉看她入了趣兒,心內甚是得意,開口道:“怎麽樣?是不是很清新淡雅?在下斷言,此人若是得了貴人舉薦,定然能登大雅之堂,名揚天下……夫人願不願隨著在下走上一遭,見證這位高手得流水知音的一刻?”

柳眠棠慢慢地直起身,跟一旁的李媽媽說道:“你且問問神醫,這畫者家住何處,離此可遠?”

李媽媽心知柳眠棠為何這般對神醫疏離,心裏暗暗替背了黑鍋的鎮南侯嘆惋了一聲,然後便依著柳眠棠的話說了一遍。

趙泉看柳眠棠有意跟自己同往,很是欣喜,連忙道:“不遠,不遠!就在前頭的村裏,我們走得快些,趕在日落前就能回鎮子裏,耽擱不了夫人食晚飯……當然若是回轉來不及,在下知道有一處臨水酒樓菜色俱佳,我可以請夫人到那裏憑欄賞湖,再品酌酒菜。”

柳眠棠聽了,暗自皺了眉頭,覺得神醫果真是人品有問題,不然哪有貿然獨約友人妻子吃飯的道理?

她不願上趙泉的馬車,只回身坐上了自己家的驢車,慢慢跟在了趙泉車馬的後頭。

趙泉知道柳眠棠以為自己是崔九的內人,一個女子出門在外,肯定是要避嫌,倒也不太見怪。

只是他心內更愛這女子的端秀,恨不得早一刻鴛鴦雙宿雙飛,一起行走山水,尋覓丹青良畫,過上神仙眷侶的日子。

待沿著田間的野徑,沒走多遠,就看到了落敗的茅草屋子。

據聞這位書生就是居住此地。

待趙泉從馬車上下來後,便命小廝叩柴門尋訪主人。

可不待小廝叩門,柴房的主人已經現身了。

那位是個穿著看不出顏色的破舊長衫的書生。他看上去也快四十多歲,胡須淩亂,鬢角的頭發微白,正撩著衣襟顫顫巍巍地在院子裏鋤地,地裏的秧苗剛剛在春風裏冒出個小芽,抖個不停。

聽人喚門,那書生半擡起眼,瞟了一下屋外來客後,繼續悶聲不響地刨地。

對於這類怪才,伯樂趙泉見怪不怪,只客氣地在門外喚道:“閣下可是將大作賣到臨縣墨齋的恨筆居士?”

聽他問,那刨地的老書生才半翻起了眼皮,應了一聲。

趙泉見找對了人,連忙表明來意,表示自己因為欣賞先生大作高妙,特來親自拜訪的。

聽了他這麽說,那位書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才放下鋤頭來開柴門。

看得出這位名號“恨筆”的先生過得並不寬裕,家裏實在沒有像樣的桌椅待客,幹脆在院子裏平整的地方鋪上了席子,供來客們盤腿而坐。

而眠棠身為女子,自然不好跟他們同席,便帶著李媽媽默默立在了一旁。

至於茶水也不見書生端上,還是趙泉的小廝看席子太空,生怕自己的主子渴餓了,便端了自帶的糕餅盒子擺上,又用馬車上的炭爐煮了茶水。

老書生毫不客氣,甩開大嘴,先將食盒子裏的糕餅吃了大半,看樣子,三餐好像也不定量。

待得吃得半飽,書生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倒是可以和顏悅色地與趙泉評論畫意。

不過當趙泉展開了那副荷花圖,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在畫作上的見得後,那書生的表情愈加失落了起來。

他待趙泉說完後,沉吟了一會道:“謝謝尊下的賞識,不過你並非懂畫之人,天色不早,還請移步回去吧!”

趙泉正說在興頭上,誰承想竟然被這恨筆居士迎頭潑了涼水,著實掃興。

若是平時,他也只當老書生性情乖戾罷了。可今日在佳人面前被人痛斥外行,著實沒有面子,當下王孫的脾氣頓起,只瞪眼立目道:“我哪裏說得不對,還請閣下指正出來,怎麽沒頭沒腦,說在下不懂書畫?”

就在這時,進院子後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柳眠棠突然開口道:“這位先生,小女子對這畫作也有些感悟,不知先生願意一聽?”

恨筆書生為人孤高慣了,對於人人傾慕的麗色,也沒有多看一眼,直到眠棠說話,才抖著衣襟上的糕餅渣子說:“還請夫人快講,我一會還要去砍柴做飯。”

柳眠棠走到了那畫作前,伸出纖指一點,指著那只蜻蜓道:“我似乎在那蜻蜓的眼裏看到了一抹倩影……是一位女子在橋頭賞荷,倩影恰巧映在了蜻蜓眼中。”

她這話一出,聽得趙泉一愣,直直地盯著畫作,忽然喚著小廝拿來藩國進貢的陰陽鏡。

那陰陽鏡乃是宮中禦賜之物,可以放大字體,適合眼睛昏花的老者。趙泉雖然年輕,但偶爾刻章時也會用,所以一直放在馬車上的箱子裏,供閑暇消磨之用。

現在聽了柳眠棠的話,他連忙從小廝的手裏接過陰陽鏡,照著那蜻蜓眼睛一看——可不是嗎!黃豆粒大的蟲眼裏,竟然是垂柳小橋,撐傘的佳人娉婷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