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別扭

時值夏日,天亮的早。蓁蓁出來時特意看了沙漏,已經差不多是醜時,她在楚淩淵房裏又耽擱了一會兒,再過兩個時辰可能天都亮了,偏偏這兩個人不知道有什麽話好說,怎麽都停不下來。

她藏在床角,雖然面前有楚淩淵擋著,但若這兩人說到天亮,她該怎麽出去才好?

空間狹小,蓁蓁透不過氣來,只能拼命的對楚淩淵的後背下手,又撓又掐。帝王臉色如常,一點不當回事,依舊與承恩侯說話,且話題多變,一會兒談及稅賦等國政,一會兒又閑話家常。

葉錦程正滔滔不絕,忽聞窗外傳來一聲雞鳴,他笑道:“後院裏養了幾只雞,一到寅時就叫得歡。”

話落,他才想起自己已經陪著帝王說了許久的話,不由心中難安,告罪道:“臣有罪,耽擱陛下休息了。”

楚淩淵感覺到身後那雙手也掐累了,有一下沒一下撓著他的背,與葉錦程說話時不覺得,此刻安靜下來,卻覺得百爪撓心,一直從背上癢到心裏去。於是他心不在焉應付道:“葉侯無須自責,是朕夜不成眠,與卿何幹?“

葉錦程再次被帝王的寬容有禮感動,道:“陛下,臣……”葉錦程眼眶濕潤,說著就要拜下。

蓁蓁熱得難受,一聽父親還要長篇大論,一時情急不小心將腳邊的玉枕踹到地上去。說巧不巧,正砸在葉錦程頭頂,他叩首的姿勢微微一僵,略一擡頭,看見邊上的玉枕,心裏只一個想法。

陛下為了阻攔他行拜禮,竟然丟下一只玉枕,可見情真。葉錦程心中動容不已,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而後起身,撿起玉枕雙手捧著,想要交還給帝王。

蓁蓁大氣也不敢喘,縮在楚淩淵背後,身體因為緊張而不住顫抖,楚淩淵終究不忍心,從葉錦程手裏接過玉枕,狀若尋常說道:“朕有些乏了,葉侯不如也回去歇息吧。”

葉錦程因帝王的關心心中愈發澎湃,俯首一揖,道:“臣願在外守候,若陛下有何要求,盡管告知。”

楚淩淵深怕將身後的姑娘惹急了,拒絕道:“不必了,朕不喜有人守夜,葉侯自去吧。”

話已至此,葉錦程縱使再不放心,也只能遵命離開,他三步兩回頭走到門口,終於打開門,心中充滿不舍離去。

走在路上,葉錦程想起陛下對他建議之策的肯定,內心頗受鼓舞,於是也不覺得困乏,自去書房將方才的那些策論完善潤色,準備翌日再與陛下詳談。

蓁蓁滿臉通紅的從床角爬出來,心裏的怨氣和委屈全撒在了帝王身上,早知要受此折磨,她就不該發起善心,半夜來探楚淩淵的病情。

楚淩淵沉默半響,擡手想將小姑娘額上的汗擦拭幹凈,卻被她狠瞪了一眼,而後使盡了渾身的力氣……軟綿綿地一推。

蓁蓁憋氣極了,她驚嚇過後,渾身癱軟,壓根使不出勁,這一推無異於兒戲。不曾想帝王竟順勢而倒,仰躺在床上,虛弱地咳了一聲。

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驚疑問道:“你,你無事吧?”

楚淩淵咳嗽不已,嗯了一聲,“許是內傷復發,不怪蓁蓁。”

蓁蓁初時有幾分懷疑,後來借著外面的光,見他臉色確實蒼白如紙,便湊上前關切道:“那怎麽辦?讓喜勝進宮傳太醫來?”

楚淩淵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動作,一手卷起薄被將兩人蓋住,只露出頭,以作呼吸之用,隨後氣息不穩地攬住蓁蓁。

蓁蓁完全被他籠罩在懷裏,只覺熱氣灼人,她身上淺淡的香氣令帝王上癮一般深深嗅聞,楚淩淵聲音低沉暗啞:“不要太醫,有蓁蓁便足矣。”

蓁蓁完全傻住了,她像一只懵然單純的幼獸,被身後這心機叵測之人全然掌控,每每糟了算計才能反應過來。

“你,你又是裝的?”蓁蓁氣急,胸口直喘。

楚淩淵壓低聲音:“自然不是。”他聲音裏有一種別樣的誘惑,“蓁蓁說過,願意讓哥哥抱著你睡,難道你是騙我的?”

蓁蓁滿心憤怒,她幾時說過這種話?轉而一想,上次去宮中謝恩時,為了安撫楚淩淵的情緒,她似乎真的說過類似之言。

“我……我那是……”蓁蓁心亂如麻,叫她怎麽說?一時可憐他?

怕楚淩淵聽了立時就要控制不住惱火生吞了她,蓁蓁只得嘆氣。

“那是什麽?”楚淩淵追問。

蓁蓁抿唇,耳朵通紅道:“閉嘴,快睡。”

楚淩淵低嘆道:“朕的蓁蓁越來越兇了……”

兩人維持著這般姿勢,蓁蓁渾身不適,心跳如鼓,過了不知多久,她聽見身後那人清淺的呼吸聲,才勉強從他懷裏鉆出來。蓁蓁將薄被重新給他蓋上,趁著天色要亮未亮之際,溜之大吉,回到自己房裏。

*

翌日清早,定國侯府張燈結彩,下人們起了個大早開始準備,定國侯夫人領著府中女眷等候在賀依蘭的院子門口,見到身著喜服的女子走出來,她心頭微松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