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微甜

定國侯府,曹侍郎再次登門,深感自己莫名其妙竟入了新帝的眼,三番兩次將傳旨的任務交給他。不過他心裏有一絲遺憾,昨日明熙縣主及笄,那道封賞的聖旨是由陳何傳的,而他就只能輪到這種找晦氣的旨意。

老熟人相見,定國侯賀琮臉上不見高興,他謹慎地塞給曹侍郎一包金葉子。曹侍郎老臉一紅,板起臉來把荷包放好。他家底不豐,平日靠著俸祿維持,禮部又沒什麽油水可撈,這一包頂他半年的俸祿呢。

“侯爺有什麽話便直說吧。”曹侍郎輕咳一聲說道。

定國侯苦笑道:“敢問大人這次是……”

話不用全說明白,曹侍郎也懂,他擡起一只手擋住嘴小聲說道:“侯爺寬心,還是關於和親的,日子定了,家裏可以準備起來了。”

定國侯這才放下心,笑著請曹侍郎到前廳,兩人進去後,他臉上有一絲顧慮,說道:“大人,老夫那侄女從小嬌慣,性子不好。你看,這次就別讓她出來接旨了,免得再鬧起來,不好收場。”

雖然賀依蘭這幾個月表現的很正常,但就怕這最後關頭再鬧出什麽,定國侯一向是個謹慎的人,他怕曹侍郎不答應,又說道:“曹大人,最近新得了一幅畫,您走時拿去賞鑒賞鑒?”

曹侍郎一懵,心說什麽畫?他哪裏懂鑒賞書畫?正疑惑時,看見定國侯比的手勢便明白這書畫恐怕也是真金白金做的。他也怕賀依蘭再發瘋,將上頭交代的差事給辦砸了,於是欣然同意。

“好說,那就請侯爺代為接旨。”

定國侯送走曹侍郎,以為自己將這事瞞的嚴密,卻不想曹侍郎剛走,賀依蘭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翠巒站在門口聽著屋裏的摔打聲身子不停顫抖,賀依蘭自從知道和親的日期定了,便瘋魔一般將屋裏能砸的都砸了。

“為什麽?他看了那張紙上的名字,甚至提拔了他們委以重用,為什麽還是要將我送去和親?”

賀依蘭拔下頭上的簪子,一把刺向梳妝鏡,玉簪的一頭碰上銅鏡應聲而碎,賀依蘭手上多出了一道血痕,她瘋癲自語:“一定是出了什麽差錯,難道他知道上元節那一次我有意害葉蓁蓁?一定是這個女人。”

賀依蘭砸光了屋裏的擺件,而後跌在滿地碎片裏,臉色猙獰地喚翠巒過來。翠巒渾身顫抖地靠近,生怕賀依蘭用手中碎成一半的簪子刺向自己。

“姑娘,你沒事吧?”翠巒哆嗦著問道。

賀依蘭冷笑不止:“沒事,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都怪你辦事不妥帖,沒能在上元節那一日殺了葉蓁蓁。如今他是天子了,恐怕看不上我這點助力了,我徹底輸了,葉蓁蓁她要做皇後了!”

翠巒嘗試勸說:“姑娘,做皇後哪有那麽容易?那些朝臣和世家都不會同意的,陛下不會為她招致眾怒的。”

賀依蘭打砸了一通,倒是明白了許多,她苦笑道:“你懂什麽?昨日那道聖旨,就是在給她葉蓁蓁擡身份,陛下已經在為立後籌謀,我還傻傻地等他看到我的作用。”

“那,那怎麽辦?”翠巒茫然問道。

賀依蘭不作聲,撿起地上的碎瓷片輕輕劃動,那聲音刺耳極了,她忽然問起:“我堂兄幾時回來?”

翠巒道:“半月前就來信了,想必就是這一兩日的事。”

賀依蘭笑起來:“扶我起來,事情還沒到最後關頭,我要振作起來。”

翠巒扶起她,說道:“姑娘餓不餓?奴婢去給姑娘拿些點心。”

賀依蘭理了理鬢發,說道:“不必,再憔悴一些更好,我知道堂兄疼我,我要讓他更心疼一些。”

翠巒扶她到床邊,賀依蘭躺在床上,又突然坐起,說道:“你去葉氏,讓葉姑娘來看我,再給我拿一壺酒。”

*

清漪園是景惠帝在位時修建的,裏面有一條觀景湖,湖裏種滿荷花,湖中心還有一座湖心亭,不通兩岸,只有坐遊船才能過去。

從朝露殿出來,蓁蓁帶葉懷鈺坐上步輦,一路來到位於皇宮西北角的清漪園,一進園子,發現楚淩淵已經負手站在湖邊等她。

“給陛下請安。”蓁蓁拉著葉懷鈺上前行禮,楚淩淵登基之後,她到底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了,當著眾多宮人的面,該講的禮數不能少。

楚淩淵聽見兩道聲音,眉心不自覺蹙起,他轉身看到蓁蓁身邊的葉懷鈺,神情明顯有一絲不快。

“葉蓁蓁,你很好。”

蓁蓁悄悄吐舌,她就知道男人一旦心情不虞或是口氣嚴肅,就會這般連名帶姓的叫她,不過她也不怕,揚起頭朝他展顏一笑:“怎麽了呀?你生氣啦?”

楚淩淵沉默看她半響,最終被那張溫暖幹凈的笑顏打敗,心頭的郁氣早就散了,他別扭開口:“沒有,上船吧。”

陳何留在朝露殿裏照看葉錦程和柳氏,跟在楚淩淵身邊的是一個年輕的太監,蓁蓁看他十分面熟,那太監笑著說道:“縣主,奴才昔日在東宮受罰,您還為奴才說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