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詛咒(第2/4頁)

崇光帝躺在床上,身子動彈不得,裏衣上沾染了菜湯和黑褐色的藥湯,帝王氣度全無,如同一條滋生在腐肉裏的蛆蟲。

他等到想見的人,伸手抓著床邊,嘴裏發出含糊的叫聲。

“淵……啊啊……”崇光帝半邊臉抽搐,嘴裏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楚淩淵本欲轉身,卻又擡腳走向床邊,避過地上摔碎的碗盤和散落一地的飯菜,來到崇光帝面前。

陳何揮退了殿外所有的宮人,獨自一人守在門邊。

楚淩淵屏息,隔絕了周圍難聞的氣味,冷冷看著崇光帝,問道:“你想見我,為什麽?”

他和這個人從來沒有一點父子之間的溫情,他在阮夫人身邊長到十二歲,又輾轉去了葉家,直到十八歲才回了皇宮。

對他來說,就算是陳何也比崇光帝要熟悉的多,可惜這個人似乎還看不透,總妄想以所謂的父子血緣來操控他。

他和阮夫人並無什麽不同,甚至更虛偽的多,至少阮夫人會挑明利用他的事實。

崇光帝以手捶床,床板發出碰碰的響聲,“這……有……給你……看。”

楚淩淵暗忖這床板下可能藏著什麽東西,但他實在嫌惡崇光帝臟汙,便把陳何叫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陳何低眉垂目,一點眼神也不給自己曾經的主人。

楚淩淵道:“看看底下有什麽?”

陳何把拂塵換到左手,挪開崇光帝的手臂,掀開了他底下的被褥,發現床上藏有一個暗格。他推開上面的方形木板,從暗格裏取出一個小木匣。

陳何將木匣交給楚淩淵便退到一旁,楚淩淵姿態隨意的打開木匣,裏面沒有機關,也沒有藏毒。

當然,就算是有,也奈何不了他。

木匣裏是一摞厚厚的信紙,最上面卻蓋著一張以鮮血畫過押的供狀,供狀上的名字格外醒目。

齊景軒。

此人的姓名不只在北周,乃至別國都稱得上是鼎鼎大名。

齊家四郎生而不凡,十四歲入朝為官,從此一生驚濤駭浪,將燕京局勢攪得天翻地覆。

章太後唯一一次控制不住局面,便是拜此人所賜。齊景軒在世時,寒門屢屢沖破世家的阻絕,在朝中擔任要職。他脫離齊氏,主導變法,卻在最後關頭,功敗垂成。

一切只因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榮歆公主的駙馬。傳言榮歆公主大義滅親,向章太後交出了齊景軒結黨謀逆的證據,章太後震怒,親自審問齊景軒,直至他供認不諱,後又秘密毒殺了他。

一個死人的罪狀被崇光帝藏在床底二十來年,可見此人便是崇光帝今日找他來的關鍵。

“你……往下……看。”崇光帝艱難地開口。

楚淩淵翻過那張血跡斑斑的供狀,拿出最上面的一張信紙,只讀了兩句,便知曉了崇光帝的深意。

他不屑地念出聲:“四郎為章氏所害,吾兒必當承我遺志,殺章氏全族,為齊景軒復仇。”

類似的信還有很多,上面字跡潦草,一看就是阮夫人神智混亂時寫就,有的用朱筆,有的卻是咬破手指寫出來的,可見恨意深切。

崇光帝見他神色平常,以為他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連忙捶打被褥,引起楚淩淵的注意。

“最……最底下。”

楚淩淵終於如他所願,翻到木匣最底下,一張宮中貴人常用的宣紙,字跡應該是崇光帝的,想必是他沒發病時寫的。

楚淩淵打開宣紙,目光掃過幾行,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朕與阮氏結此契書,阮氏願為朕誕育皇嗣,延續楚氏血脈。朕當於皇子降生之日立阮氏為皇貴妃,立皇子為儲君,終其一生,攘除章氏,以慰齊景軒亡魂。”

楚淩淵眼睫低垂,臉上如同被陰雲遮蔽,顯出一種沉郁。崇光帝神情激動,再一次敲響床板,提高聲音:“她……騙你……利用……你報……報仇。”

“朕……才是……一心為你。”

他想用阮夫人來對比自己,好讓楚淩淵明白,他們才是血親父子,是最牢固的關系。阮夫人生下他,只是為了將他培養成復仇的工具,她從沒有一日對他抱有別的期待。

楚淩淵折好那張紙,放回木匣,眼神譏嘲地看著崇光帝,無情說道:“你與阮夫人沒什麽區別,若是有,我欠阮夫人一命,卻不欠你。”

“朕……是你父親。”

楚淩淵嗤笑:“早在你對我下毒之時,我便還清了。”

他心情不虞,無意與崇光帝多費口舌,將木匣拿在手裏轉身就走。

崇光帝難以置信,他想不通為何楚淩淵寧願被阮夫人利用,也不肯真心幫他這個父皇。

“為……為什麽?”

心緒激動之下,崇光帝的嘴角又如壽宴那一日開始流出血水和涎水。他掙紮著扯起枕頭,摔到地上,這一聲成功阻止了楚淩淵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