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速

夜色深重,蓁蓁側耳細聽,除了門窗被夜風吹動的微響,並沒有其他的聲音。

難道是院子裏哪個下人起夜?

很快,蓁蓁的疑問便得到回答,只見楚淩淵皺眉盯著門口,從葉蓁蓁的角度能看見他在那一瞬間身體的緊繃,是什麽人讓少年這般警惕忌憚。

緊接著,房門被敲響,不多不少,正好三聲。

僵持的沉默沒能維持多久,葉蓁蓁聽見門外傳來一聲低咳,然後來人便說話了。

“是我,陳何。”

葉蓁蓁陡然屏住了呼吸,這個陳何,她印象極深,因為上輩子楚淩淵便是被這人拿著聖旨宣進宮的,他不是宮中的內宦嗎?因何跑到揚州來,難道崇光帝早就知道有楚淩淵這麽一個兒子的存在嗎?

楚淩淵感覺到手心下的呼吸突然變得極其微弱,不過他沒有過多懷疑,只當蓁蓁是害怕了,陳何已經在門口,他不可能閉門不見。

少年看了葉蓁蓁一眼,確保她不會亂喊亂叫後松開了手,而後淡聲道:“進來。”

葉蓁蓁好奇地看向門口,少年發話後,門被人輕輕推開,最先進入視線的一雙保養細膩的手,蓁蓁順著那手朝來人臉上看去,那是一張面白無須的臉,嘴唇殷紅,眼神中透著一股世故狡詐。

就在她自以為隱蔽地打量陳何時,陳何也在看她,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姑娘,看見深夜陌生人闖進門竟能面不改色,還有膽量暗中觀察他,何況以少年的心性能讓這女娃待在身邊如此靠近他的地方,本就是一件奇事。

果真有趣,陳何暗嘆一聲,陡然身形如風朝蓁蓁撲了過來,蓁蓁心裏一驚,不經大腦思考便喊出一句:“哥哥,救我。”

她知道這一下她絕對躲不開,如果楚淩淵不願出手,她今日就要死在這裏。

幸而她沒賭錯,就在陳何撲到身前,一手成爪狀抓向她面門的時候,少年揪住她後頸的衣服輕輕一提,順勢退開幾步,陳何很快追上來,楚淩淵伸手擋住他再次襲來的利爪,沉聲道:“夠了,退下。”

陳何挑起一邊眉毛,看著躲在少年身後抱著她衣擺的女孩,眼中露出精光。

“知道太多會死的很快。”

蓁蓁聽見他陰冷的威脅,沒出息地抖了抖,剛想裝作暈倒,就感覺一只冰涼的手按在她後頸上,隨即一股迷蒙困頓襲來,她真的昏睡過去。

小姑娘軟軟的身子倒向少年,被他伸手攬進懷裏,而後抱起送到床上,用被子從頭到腳的蒙住。

做完這一切,楚淩淵回到桌前,與陳何隔著一張桌子,隱隱像在對峙。

陳何垂首:“殿下,讓您受委屈了。”

呵,楚淩淵心中冷笑,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他叫你來做什麽?”

陳何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楚淩淵不接,他只好放在桌上,“殿下的毒可有發作?這藥雖不能解殿下身上的毒,卻可以緩解痛苦,陛下如今正暗中派人尋找神醫,請殿下暫時忍耐。”

楚淩淵冷冷看著他,比起身上時不時發作的毒,他更不信任那人送來的藥。

“說完了嗎?”

陳何心中自動為他補上一句,說完了就滾,他暗暗失笑,道:“殿下,陛下知曉您在葉府的境遇,他已經有所安排,年後官員調動,葉錦元會被派往磁州。”

少了個蒼蠅在身邊飛自然不錯,少年沒有出聲,便是默認。

“最近那邊盯得緊,老奴不知何時能再來,望殿下保重。”

陳何說完便不再多話,轉身走到門邊,他回過頭望了床上一眼,突然開口:“那女娃的事,可要老奴報給陛下?”

楚淩淵倏然擡眸,冷厲幽深的目光似一塊巨石落在陳何身上,勢要將他一寸寸碾成粉末,陳何面對少年的時候第一次產生了懼意,他一點也不像崇光帝,待他來日回到燕京,恐怕會掀起一場風雲巨變。

轉念一想,這不正是崇光帝要的嗎?

誰能想到,懦弱平庸的帝王會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養成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器呢?

“滾。”

少年冰冷的聲音讓他回了神,陳何笑了笑,道:“老奴告退。”

陳何離開後,楚淩淵一掌打碎了他送來的藥瓶,粉末在空中飄灑了一會兒,悉數化為塵埃。

少年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小姑娘臉蛋睡得紅撲撲地,嘴巴一張一合輕聲打著鼾,他一指頭敲在她額頭上,熟睡的人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

“豬啊……”

少年滿臉寫著嫌棄,用被子將小姑娘卷起來,無聲無息地將她送回了自己房裏。

隔日早上,葉蓁蓁醒來的時候脖子又僵又疼,一時還以為自己睡落枕了,呆在床上迷茫了一會兒,才想起昨夜的事。

她心裏一陣後怕,從床上跳下來,自行穿好衣裳,她今日起晚了,連一日不落的五禽戲都給忘了,渾渾噩噩半日後,她找寒芷討了治外傷的藥,去敲楚淩淵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