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氣氛有些尷尬。

蘇綰見他不說話,差點忍不住問他是不是不會說。

她真這麽問了,估計這人會把自己當神經病?第一次見面就懷疑他是啞巴,簡直莫名其妙。

這人也不知怎麽找到自己的,一進亭子就離她特別近,要不是在夢裏見過差點以為自己遇到流氓了。

趙珩垂眸看她,胸中像是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路過來,他以為還要費一番工夫找人。福安寺每月都有不少高門千金、夫人過來茹素。這些人一來便換上僧衣,與寺裏的沙彌做同樣打扮,他只知女帝的姓氏不知其名,找起來不容易。

孰料剛下馬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台階上下來跑進亭子裏。

青色僧衣看著有些厚重,襯得她肌膚雪白,身形也愈發嬌小,完全不似夢中穿著龍袍那般氣勢十足。

他丟下江崇和墨竹等人飛奔上山,到了亭子外就聽她說:好人也會看上賀神醫。

所以她看到自己才一點都不激動,也不驚訝,態度也異常冷淡,像是……遇到了個登徒子?

若不是在夢裏曾經有幸見過一次她走神的模樣,又聽到她與小沙彌說話的聲音,自己還真有些不敢認。

她低頭給那小沙彌糖時,他瞄了眼,左邊鎖骨下方的那顆黑痣沒了。

幸好已經找到她,痣沒了也不打緊,也不用再讓墨竹找人。

她在夢境中的性子,與現實當真是大相徑庭,甚至比夢境裏更謹慎。送給賀清塵的信,從她與小沙彌的對話中可知,是那小沙彌從福安寺帶去汴京,又轉了一手送過去的。

就是眼下,她與跟小沙彌說話時還笑著呢,看到自己馬上冷臉,防備得緊。

“公子你有事嗎?”蘇綰往邊上挪,想從他身邊越過去。

這亭子一半懸空一半搭在山上,他就站在門口中央,想是故意要堵住她一樣,想要出去勢必會撞到他。

賀清塵和宋臨川在夢裏都沒意識,他也不可能有,自己試探過他很多次。

“姑娘可是姓蘇?令尊曾做香料生意,原是汴京蘭馨坊的東家。”趙珩緩了緩情緒,從容出聲,“在下來自禹州,早年曾受過令尊的照拂。”

蘇綰蹙起眉頭,沒有接話。

山下有人上來,陣仗看著還挺大。一名穿著玄色蟒袍的男人,帶著幾名侍衛裝扮的隨從,走上通往大殿的台階,十分引人注目。

那是太子?

蘇綰用余光瞄了眼,心說這太子長相也太一般了,連她身邊的暗衛都比不過。

然而原主爹娘死了十二年,原主入宮到自己穿過來再到現在,也有九年了,他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蘇綰這麽想著,不動聲色地看又了眼太子一行,見他們停下往這邊看過來,點了點頭繼續上山,旋即收回視線。

他剛才說是從禹州來的,難道真是太子身邊的暗衛?

那他能找到自己就不奇怪了。

這種從小受訓的暗衛,不是徐貴妃手底下那些人能比的。

原主弟弟改名換姓一事花了不少銀子,秦小寶還幫忙墊付了大部分。只要戶籍档案還在,就能知道是哪一年辦的。

他知道原主父親做香料生意,知道蘭馨坊是原主家的,肯定也去查了原主的大伯,還有邵寧。

會找到這倒也不算很奇怪。

可他怎麽認出自己的?她在夢境裏確認過很多次,他沒有任何意識,上次入夢被嚇醒過來,也不是因為他有意識,而是那雙眼空洞得有些嚇人。

蘇綰心思電轉,態度比方才又冷了些,“公子找錯人了,我不姓蘇。”

不能承認。這人來意不明,他在禹州受恩惠時根本可能見過原主,怎麽一來就找到了,這個時空又沒照片可看。

“不會錯。今日一早,我去見過令弟看到姑娘的畫像了。”趙珩眼底漫起笑意,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未有讓她發覺,“姑娘不必緊張,在下是來報恩的。”

女帝當真是多疑又謹慎。

若非自己做好了布置才來,方才就露餡了。自己一說禹州,她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墨竹和江崇等人,而非自己。

“報恩?”蘇綰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心說還是別了,她不想死。

跟太子扯上關系,運氣好了飛黃騰達,運氣不好便只有殉葬的份。

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雖然,他真人比夢境裏好看百倍不止。明明整個人冷得不行,眼裏卻無絲毫的冷意,幽深而明亮,還隱約帶著幾分讓人想要沉溺進去的暖意。

“報恩。”趙珩垂下眼眸,拱手作揖,“在下玄黎。”

他的表字是母後取的,身邊親近之人才知。

“你要報恩是吧,我爹照拂你怎麽也得是十幾年前的事,折算成銀子一共五百兩。”蘇綰獅子大開口,“給了銀子就算是報恩了。”

太子身邊的暗衛,那是出生入死的工作,美人在夢裏看看就行了現實裏不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