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陳良妃穿著一身狀若女鬼的白色戲服,只穿著一只鞋子,披散著頭發,唱著咿咿呀呀的調子飄過來。

張嬤嬤心底升起一絲涼意,本能往後退了退。這陳良妃看著有些不正常,人真能裝到這個份上?

管事太監興許沒見過這模樣的陳良妃,也往後退了退,跟著來的小太監和宮女,一個個都嚇得瑟瑟發抖還不敢叫出聲。

“哪來的垃圾叨擾佛祖清凈啊……”陳良妃唱了一句,忽然沖到張嬤嬤跟前,伸手抓起她的領子用力一推,尖著嗓子怒斥道:“你這狗奴才竟敢勾引皇上,拉出去杖責一百!”

又是徐貴妃那頭豬在算計她,眼看著梁淑妃管了去福安寺祈福一事,她這是坐不住了吧。

想讓自己去對付梁淑妃,做她的白日夢去吧。

“良妃娘娘!”張嬤嬤趔趄

倒退,差點摔了個仰面朝天,幸好身後的宮女及時扶了她一把。

她勉強站直,狠狠瞪著陳良妃,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將她身上剜出幾個洞來。王慶德來了兩趟敬法殿,第二回就被太子罰去收夜香了,瘋子可沒這個心計。

“良妃娘娘,雜家奉陛下口諭,來接良妃娘娘回毓秀宮。”管事太監彎腰撿起地上的繡花鞋,壓著火看她,“隨雜家走吧。”

他這總管的位置屁股都沒坐熱,可不想再出岔子。

口諭是皇帝下的,來辦事的人是徐貴妃宮裏的,他也沒招。

在這後宮裏,誰都知道徐貴明面上是貴妃,實際上和皇後沒兩樣。

“你又是哪個奴才,敢如此跟本宮說話。”陳良妃光著一只腳走到他跟前,瞪大眼珠子盯著他看。

張嬤嬤心知陳良妃不好糊弄,轉過頭目光陰冷的看著蘇綰,“愣著幹嘛,去制住她。”

“你敢!”陳良妃搶走管事太監手裏的繡花鞋,速度奇塊地沖到張嬤嬤跟前,拿著繡花鞋揚手就朝她臉上扇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那張嬤嬤差點被掀出去。

這還不夠,陳良妃轉過頭,踩著地上的砂礫去抄起放在門後的掃帚,挨個往他們身上招呼,“敬法殿太臟了,本宮要打掃幹凈,不然佛祖就要怪罪了。”

沒有皇帝下的聖旨只是口諭,來的還是徐貴妃身邊最得信任的張嬤嬤,真當她瘋了嗎。

待在這敬法殿她還能活,出去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自己活不成,蘇綰也會死。

徐貴妃不會讓蘇綰活著,對於用不上的人,她從來就沒手軟過。

尖利的掃帚橫掃過去,一眾太監宮女抱頭鼠竄,四處躲避。

蘇綰往後退,盡量避免自己被殃及。

陳良妃裝瘋時打人特別疼。

張嬤嬤咬了咬牙,捂著被打疼的臉先跑出大門,管事太監見狀也跟著跑出去。

那些個小太監小宮女見領頭的都跑了,一個個抱著腦袋往外沖,全都嚇得不輕。

“掃幹凈了,佛祖這下不會怪本宮了。”陳良妃披頭散發,拎著掃帚跟出去,居高臨下地看著站在台階下的眾人,臉上浮起滲人的笑。

這幾日宮裏到處在傳,說皇帝惦記她。這話定是永寧宮裏傳出來的,徐貴妃那頭豬也不細想想,皇帝真惦記還會讓她住在敬法殿?

梁淑妃這人陰的狠,明面上是為了保全她,實際卻是想借徐貴妃的手殺人。

徐貴妃有太師撐腰又生了七個孩子,素來跋扈慣了,一挑撥就炸。只要自己死了,皇帝治徐貴妃一個殘害忠臣家人的罪名,皇後的位置就剩下梁淑妃能坐。

這真是不爭的一番好算計。陳良妃冷笑一聲,扛著掃帚又往下走了一步。

“雜家這就回去復命。”管事太監見她又要打人,趕緊往後退了退,揉著被打疼的手臂,寒著臉甩了下拂塵,掉頭走人。

張嬤嬤收起眼裏的怨毒,看了眼陳良妃,扭頭跟上管事太監。

陳良妃一直等著他們都看不到了,這才折回去,關上門丟了掃帚去把鞋子撿起來穿上,疼得不住呲牙。“累死本宮了。”

蘇綰伸手扶她起來,慢慢往回走。

要不是自己在她身邊待了一年,這個瘋勁還挺難看出來是裝的。

“我去佛堂,沒事。”陳良妃勉強站穩,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早飯收了吧,吃不下了。”

蘇綰點點頭,沒堅持要照顧她。

想在這後宮安穩的活著,真是不容易。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每個人都是劊子手,每個人卻又都有可能會成為受害者,身不由己。

蘇綰輕輕嘆氣,無比懷念現世,再辛苦也比這個時空安穩安逸。

回小院去東廂房將陳良妃沒吃的早飯收去廚房,她想起要自己做青黴素的事,猶豫了下拿出咬了一口的饅頭,放到水缸邊上的盆裏留著發黴。

之前在清寧宮不敢這麽浪費,現在可以了。

弄完出去,後門有人輕輕敲了三下。蘇綰眼神亮了亮,飛快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