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趙珩回到禦書房外,面無表情地從轎輦上下去。

孫來福提著燈籠緊緊跟上,趙珩余光瞟他一眼,想起夢中那女帝召見禮部侍郎一事,若有所思。

此前他隱忍不發,是為了避免被太師等人窺見實力,故而從未主動與朝中可靠的大臣交底,只想先登基拿回兵權再肅清朝政。

如今看來其實可雙管齊下。

兵權一定要拿到手,至於朝中的幾股勢力,可照那女帝的法子,逐個試探選出心懷抱負,願意為江山社稷盡力的棟梁之才。

趙珩收斂了思緒擡腳走上台階,嗓音涼涼,“下去吧,今夜不用伺候。”

孫來福頓住腳步稱是,脖子上涼颼颼的感覺更甚。

天地可鑒,他從無二心。

太子為何開始連他也要防著了,他做錯了什麽?

孫來福想不明白,深深嘆了口氣,招呼在禦書房伺候的太監退下。

趙珩進禦書房坐到書案後,拿起今日送來的奏折挑出同安巡撫的那份翻開,依舊是歌舞升平的小事,半個字都不提匪患。

北梁國中的地方官員,如此行事的只怕不止他一人。

趙珩放下奏折提筆給蕭雲敬寫信,讓他盡快派人去暗察同安匪患一事。韓丞相想當黃雀,也得看當不當得了。

寫好信,他擱筆將信上的墨汁吹幹,折好裝入信封叫來暗衛。

“殿下。”暗衛從梁上跳下,恭敬行禮,“京中官員士紳家中並無殿下所說的女子,可是要繼續尋找。”

他把汴京大大小小的官員士紳家都看遍了,也未能找到那畫像上的女子。

“繼續找,今夜先給蕭將軍送一封信。”趙珩將信遞過去,“去吧。”

暗衛接過密信收好,無聲無息開門出去。

趙珩偏頭看著滴漏,籠在燈下的俊逸容顏浮起蕭殺之氣,許久才又拿了一份奏折翻開。

那女帝到底在何處?京中已經找遍,後宮之內的所有女官,暗衛也都照著他畫出來的畫像看過,無一人能對得上。

趙珩閉上眼,夢中那女帝巧笑嫣然的模樣浮上腦海,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她擲地有聲的聲音。

何為利國利民?

趙珩睜開眼,唇角不自覺抿緊,繼續批閱奏折。

到了二更天,他臉上也有了些困意,起身去了偏房躺下,隨手將梁淑妃送的香囊放到枕邊。

一夜無夢。

趙珩醒來後若有所思擡起左手,看向被女帝割過的中指,眉宇間覆上薄薄的寒霜。

又未能夢到她。

起身出去,孫來福站在書房外的院子裏,像是守了一夜的模樣。

趙珩清了清嗓子,擡腳走下台階。

“殿下可是要梳洗?”孫來福緊張莫名。

“回東宮。”趙珩經過他身邊,終是收了身上的殺意。夢境是夢境,孫來福自他被立為儲君便跟隨左右,斷然不會出賣他。

“是。”孫來福松了口氣,趕緊吩咐擡轎的小太監過來。

太子今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緩和了許多?看來日後他得更仔細,免得又要惶惶度日。

*

朝陽升起,後宮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蘇綰生無可戀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妝台前坐下。身上的疹子沒有增加,但還是癢得晚上沒法入睡。

梁太醫說一定要忍住不能抓,不然就會留疤。

眼下目的雖然達到,可身上的疹子還不能馬上就好,萬一被人知道她搞了小動作,會連累到梁太醫不說,小命難保。

高宗皇帝醒了,徐貴妃身為頭號寵妃,宮鬥贏家。自打皇後過世便執掌後宮以皇後自居,不可能會容忍一個小小的粗使宮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幸好只要忍過七天就好了。

蘇綰擡手摸了下自己的黑眼圈,再次嘆氣。天冷的話還好點,進了七月天氣越來越炎熱,身上的紅疹一出汗就癢得要命。

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起身開門去。

到井邊打水洗漱幹凈,蘇綰進廚房燒上水,轉頭去將藏起來的香料拿出來,徑自回房收拾包袱。

她東西不多,穿過來一年也就內務府發下來的幾套宮裝。

將衣服疊好放到一旁,蘇綰看了看香料,從床肚子裏掏出藏起來的銀子和油布。

油布不透氣,不容易被人發現她身上藏有香料。

蘇綰將香料和做好的香囊以及銀子都包進去,再用蠟燭封死所有縫隙,防止氣味透出來。

都收拾完畢,想到馬上就能去敬法殿養老,蘇綰精神過來,開門去陳良妃住的院子。

王慶德已經到了,陳良妃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垂下的雙手隱約可見手背上似乎也起了疹子。

蘇綰驚訝了一瞬,迅速收斂了目光故意靠近王慶德行禮,“見過王公公。”

陳良妃這是不打算裝瘋了,還是真的出了疹子?

“離雜家遠些。”王慶德本能後退一步,白得嚇人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