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籌謀(第2/4頁)

那份不敢宣諸於口、顯之於面的隱晦的期待,讓鐘意驚惶不安,又甜蜜脆弱。

不過很快,鐘意的神態便重新平復了下來,她十分冷靜地把這封信從頭到尾,一共看了三遍。

每一遍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著她,她剛才某些隱秘的期盼到底有多可笑,又有多麽讓她羞愧難堪。

宣宗皇帝在信裏的用詞很客套疏遠,公事公辦,這與其說是一封來信,不如稱之為一份“告知”更為妥當。

宣宗皇帝在這封信裏平鋪直敘地向鐘意說了兩件事:一是他已經徹查了燕平王妃生辰那日定西侯世子之事的始末,佳蕙郡主算是其中“最無辜的作惡者”,或者說,“最惡的不知情者”,定西侯世子的人確實是她弄進王府來的,但她似乎並不完全清楚對方是來找誰、作什麽的。

最為明顯的一點便是,定西侯世子出事後,從頭到尾,燕平王府被定西侯找了這麽久的麻煩,佳蕙郡主都沒有懷疑到鐘意身上去。

但無論如何,這件事佳蕙郡主也是確鑿無疑地脫不開幹系,宣宗皇帝在信中與鐘意道,他已經將整件事完整的來龍去脈告知了燕平王世子裴濼,裴濼本人對此表示十分的震驚與憤怒,並與宣宗皇帝商議好,等到回了燕平府之後,將此事原原本本地稟與燕平王本人。

——與慣來對佳蕙郡主不怎麽管教的燕平王妃不同,燕平王對自己名下的子女,無論親生與否,都一貫是待之以十二分的嚴厲,裴濼與宣宗皇帝商議好,屆時會向自己父王提議,將佳蕙郡主遠嫁,此生不復入洛陽城。

但目前暫時出於要保護鐘意、掩蓋事實的緣故,裴濼與宣宗皇帝都選擇暫且將此事隱忍不發,留到他們一家回燕平府再論,也免得佳蕙郡主一遭質詢、一受刺激,再聯想到鐘意的存在,把鐘意抖落到定西侯面前。

最末,宣宗皇帝如此寫道:此事臨知知後即為震怒,且十分重視,定會萬分慎重地處置好,與你一個交代,你只需暫且稍安勿躁,靜心等待即可。

然後另起一行,又與鐘意道,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更深入的調查裏,發覺了佳蕙郡主最早與定西侯世子搭上幹系,卻是因余姚楊家四娘的緣故,故而提醒鐘意,小心身邊的楊家人。

——尤其是今日普華寺流民之變、馬車出事的事兒。

鐘意再往下看,卻是已經沒了,如此她便明白了,若非是許昌地動、燕平王世子離洛辦差,又正好出了今日之變,宣宗皇帝這封信,本來其實還是不打算與她寫的。

——對方早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將她遺留下來的隱患一一妥善地交代到了燕平王世子手裏,包括鐘意這個人。

明明今天有那麽一瞬間,鐘意恍惚間還十分自作多情地以為,對方待她是有那麽一絲絲的不一樣的。

不過或許這也並非全然是鐘意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宣宗皇帝或許也並非是對她完全無意,畢竟,事不過三,沒有人會每次都那麽巧之又巧地把另一個人從苦難裏解救出來,但,就算是有過那麽一點點不一樣……又能怎麽樣呢?

鐘意可是他堂弟的已經定下的側妃,宣宗皇帝這樣的人,連旁人弄虛作假、撒謊詭辯都看不下去,待人待己都是那般嚴苛厲律,又豈會作出這等窺伺臣弟妾室的不入流之事來?

鐘意想,自己應該更自覺些了點才是,宣宗皇帝今日待她的態度、這份信字裏行間透露出的疏離疏遠……對方的意思如此明顯,她更該識相地依葫蘆畫瓢照做才是。

於是鐘意便微微笑著,反問藏在房梁上的飛六道:“陛下可有說過,可需要我回一封過去?”

“這倒是不必了,”飛六毫無所覺地笑嘻嘻接道,“陛下說了,鐘姑娘看過之後燒了便是,什麽都不用回,您心裏清楚了就是。”

鐘意不自覺地捏緊了手裏的信,淡淡的墨香纏繞在她的指尖,恍惚間,讓鐘意錯誤地感覺自己仿佛摸到了宣宗皇帝其時執過的那支筆般,她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足以淹沒她心田的惆悵失落,鐘意難受地意識到:她不只是對著一個絕對不應該對的人動了心,更可憐的是,對方好像還連半點念想都不願意給她留下。

鐘意顫抖著手將那封剛剛摸到的信送到燭台邊,飛六趴在房梁上一眨不眨地盯著,眼看著火舌逼近信尾,鐘意手一抖,卻又把那封信收回來了。

飛六不由奇怪地看著她。

“陛下有要您盯著我燒信麽?”鐘意抿了抿唇,一板一眼地問飛六,仿佛這是什麽非常值得討論的重要大事一般。

“這倒也沒有,”飛六也被鐘意問得迷茫了,搔了搔頭,一時茫然回憶道,“陛下只是讓我囑咐鐘姑娘,看過信便就燒了吧,好像也沒說要我盯著鐘姑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