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內情(第2/4頁)

鐘意眼睫微垂,無聲地掐緊了自己的手心,她想過啊,她當然想過,她怎麽可能不去想……但是,她想出來的答案,是可以與宣宗皇帝說的麽?

鐘意自認為自己今日已經足夠小心了,跟在人群裏循規蹈矩,心知燕平王妃與佳蕙郡主都不怎麽待見自己,都不敢往人群的前頭湊,但午宴後,佳蕙郡主等幾個貴女聚在一處說小話,鐘意被尷尬地冷置在了一旁,本來只是覺得在屋裏待得壓抑,想出來外面透口氣,然後便又遇著了一位自稱道“燕平王妃有請”的燕平王府家婢。

有了上回在林府的前車之鑒,鐘意自然是本能地先去懷疑這位到底是不是真的“燕平王妃派來有請”的,本還意欲搪塞推辭一番,誰知恰逢佳蕙郡主出來路過,順道便吩咐了那位婢女去小廚房端份銀耳蓮子羹來,鐘意見對方與佳蕙郡主一問一答、有說有笑的,自然不敢再妄加揣測,帶上還晴便跟著過去了。

其實走到滄浪亭那裏時,鐘意心裏便有所懷疑,無他,只因這邊安靜得有些太過了。——連個仆婦丫鬟們來回走動交談的聲響都沒有,靜寂之下,甚至連潺潺水流劃過河床底卵石的聲響都依稀可以聽得到。

且這裏靠近淩河,河溪一側是鐘意當下與宣宗皇帝正處於的添音台,另一側便是之前被定西侯世子堵個正著的假山處,按理來說,假山那邊更偏僻荒蕪,燕平王妃縱然真心想尋個安靜處找鐘意說話,那也得是選添音台,而非假山處吧?

但鐘意那時也只是心裏略略生疑,沒有來得及多做準備,便已經被那“家婢”引導到了定西侯世子面前。

事到如今,鐘意也反應過來了,定西侯世子當時竟然能帶著七八個家仆闖進內宅,還敢叫囂著要在今天燕平王妃的生辰宴上強要了鐘意,就算後者是因為他愚蠢到無知無畏、故而到了膽大包天的地步,那前者呢,那些定西侯府的家仆是怎麽跟著他進來的?

一個人闖進內宅還可以借口是摸迷了路,七八個外男還可以這麽說麽?燕平王府的小廝、護衛們都是吃幹飯、作擺設的麽?這麽些個大男人闖進來,就不怕自家的夫人小姐哪個遭了沖撞?

唯一有一個解釋,可以讓這一切瞬間變得完全合情合理起來:定西侯世子在燕平王府裏有一個“同謀”,且這“同謀”的身份還必然不會太低。

而鐘意現在除了佳蕙郡主,還能去懷疑誰?

——倘若帶著鐘意到假山處的家婢不是燕平王府的,那佳蕙郡主為何會與她有說有笑、言笑晏晏?倘若那把鐘意帶到定西侯世子面前的家婢真是燕平王府的,那麽問題來了,燕平王府的仆婦丫鬟們為何要替定西侯世子做事?是誰在背後支使著她們的?

燕平王府裏如今就三位主子:燕平王遠在北邊,燕平王妃再是不喜愛鐘意也不至於把事情做絕到如此地步,燕平王世子就更不可能做下這等事情了,除了佳蕙郡主故意如此,難不成這一切還是什麽一點也不美妙的“巧合”麽?

鐘意心思郁結,那壓抑的心緒更有一種執拗的憤意,她垂著頭咬牙半晌,仰起臉來,直視著宣宗皇帝的雙眼,直直道:“不敢欺瞞陛下,臣女今日是被一位與佳蕙郡主相談甚歡的青衣女婢,以‘燕平王妃有請’之名,被人故意引到這邊來的……不知陛下是想讓臣女反思‘佳蕙郡主’,還是反思王妃娘娘?”

裴度一愣,下意識地接口道:“叔母應當不會作出此等事來,佳蕙……”

“是啊,王妃娘娘再不喜歡臣女,臣女也是她自己當眾親口定下的未來兒媳之一,她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兒,那又會是誰做的呢?”鐘意譏誚地反問道,“陛下心裏難道就沒有懷疑過麽?這麽多外男,是怎麽過了內宅與外院那道門,到了淩河這邊的僻靜處的?”

“若是沒有燕平王府內部之人接應,他定西侯府莫不是手段通天,連燕平王府的後院都可以隨進隨出?”

裴度皺緊了眉頭,半天沒有回聲。

鐘意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說的,如果故意弄出這件惡心事來的人是佳蕙郡主,鐘意想,她還能如何反思?除了忍氣吞聲、敬而遠之之外,她難道還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報復回去不成?

就算真的要下黑手報復,鐘意也不可能現在當著宣宗皇帝的面。

本以為這個話頭到此便可以順勢打住了,不成想,宣宗皇帝聽了鐘意的回答沉凝半晌,竟然復又開口問她:“倘若這件事真的與佳蕙郡主有關,你又當如何?”

鐘意愕然,甚至覺得宣宗皇帝這問題問得有些可笑了,她冷笑一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問道:“陛下想聽實話麽?”

裴度微微頷首,理所應當道:“自然,不然朕問你作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