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選人的眼光(第2/5頁)

話一出口,宣宗皇帝立馬意識到,自己又一次不合時宜地“多管閑事”了。

雖然在場除了宣宗皇帝自己之外的其他所有人,沒有一個能意識到這句詰問裏原還藏著三分恨鐵不成鋼的不自覺關注。

而非純粹的看人不順眼而故意找茬。

鐘意後知後覺地擡起頭,側頭瞥了身邊一並跪著的好幾個丫鬟,再她們齊齊跪著往後磨了半步後,才不得不認命地意識到:這話真是對自己說的。

鐘意一時還真不知道這全場怎麽就“獨我一個人跪著”了。

感情剩下的那些個身份低的丫鬟們在這位陛下眼裏都不是人了?

鐘意一時太過莫名,莫名之外,也只能感慨這位宣宗皇帝實在是陰晴難測、喜怒不定,無怪林氏在家裏但凡提起,必然諱莫若深。

帝駕親臨,適才燕平王妃起身迎人,身後嘩嘩啦起來了一大片,林府後園就這麽大點地方,這要是人擠人擠著了也有夠尷尬的。

鐘意自覺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一道跟著過去露臉,更何況月前小北山之行也讓她深刻地意識到了宣宗皇帝有多麽地不喜歡承恩侯府,私以為自己在這位陛下面前還是縮著腦袋低調做人比較好。——畢竟,林氏那跳得越厲害越倒黴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呢。

是而,鐘意快速從被皇帝當眾批了句“小道”的郁悶不安裏鉆了出來,幹脆利落地選了個犄角旮旯就地跪下,和林府一眾大小丫鬟們混在一起,渾然天成,安心作這群貴人們背後的人成風景。

不成想,就是這樣了,還是逃不過。

鐘意一時忍不住禮節性地相信了一下某個不靠譜的民間傳聞:當今聖上的生母傅元後是被駱貴妃親下毒手害死的。

但現在想這些,除了苦中作樂地自嘲一下,也沒有任何實際用處。皇帝能有錯麽?皇帝當然沒錯,錯的都是下面的臣民……這麽簡單的道理鐘意還是知道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好直接說自己真的不是“獨一個”跪著的,只好強憋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怯怯喏喏道:“臣女強辭詭辯,耽於小道,走了偏路,不,不敢起來。”

——言外之意,陛下您都金口玉言把我批的一無是處了,我還不得趕緊跪著表示下自己虔誠的認錯改錯之心麽?哪裏敢起來啊?不敢起不敢起。

“有話就好好說話,要哭不哭的是作什麽?”宣宗皇帝的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大為不悅道,“朕最是煩有事沒事便哭哭啼啼的女人,旁人與你論道理,你與旁人比哭勁兒,話都說不到一起,胡攪蠻纏,淺薄無知。”

鐘意垂下頭,眨了眨眼角裏的水汽,憋著沒作聲。

“再者了,朕說你一句‘難成大器’,你便當即跪下不敢起了,”宣宗皇帝負手於後,傲然道,“一不知反駁,二不會反思,只消一味低頭認錯,既是圖便宜,亦是耍無賴。”

“認錯而不知改錯,認了又有何用,只要臉皮夠厚,羞恥心夠淺,旁人說你個什麽錯你都認得下,然後呢?你的骨頭如此之軟,看來朕方才還是說錯了,‘小道’的不是你的詩,而是你這個人。”

鐘意木著臉,唇角緊抿,半天回不出一句話來。

“陛下又何必拿對臣下的標準來要求一個小姑娘呢?”燕平王世子裴濼在旁邊輕咳了兩聲,溫言替鐘意出聲道,“微臣看著的卻與陛下不同,陛下覺著那是‘軟骨頭’,微臣卻私以為這叫‘知規矩、懂禮儀’。”

“陛下覺得只認錯而不改錯無用,但微臣私以為,這天底下多得是連自己都知道自己錯了還嘴硬不願認的人,與他們比起來,鐘姑娘善聽善學,謙虛自省,已經是很好很好了。”

“她一不用出仕為官主持一方,二不需為上者出謀劃策,於一個姑娘家而言,相夫教子,謙柔恭順,顯已經十分足夠了……陛下覺得呢?”

宣宗皇帝默了默,沉思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

“這上面,”宣宗皇帝淡淡道,“朕怕是無法與你苟同了。”

不過至少沒再多說別的了。

只要能讓宣宗皇帝打住單揪著鐘意一個人找茬且還愈演愈烈的嚇人架勢,燕平王世子就十分滿意了,他微微松了口氣,還頗有些心思地開了句在場不少人都心照不宣的玩笑:“知道陛下瞧不上微臣的眼光,不過,都站了這麽久了,陛下還不坐麽?”

宣宗皇帝就順著這個台階走了下去,帶著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湧到了上手處各自分坐下,林照借著人群混亂之際繞到鐘意身邊,也來不及多說句安慰人的話,只急急地叮囑她道:“今上突然駕臨林府,怕是形勢有變,恐有人會借機生是非,一會兒要是走動起來,你千萬跟緊我,若是不想去前面露臉,就叫輕鴻帶你先去聽粹院躲躲,萬事等我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