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2頁)

離開京城遠遠的,重新去過平靜的日子。她沒想過要做皇家的公主,過宮中的生活。她想去江南,尋個不起眼的小院靜靜的住幾年,去好好的想清楚,想清楚自己是誰,想清楚自己該歸何處。

日暮時分,天際泛著藍紫色的雲霞。中宮正殿廊下,宮人搬了一把椅子,出來,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婦坐在上頭目送夕陽墜去。

她是晉帝結發,中宮嫡皇後,楚氏。

她面容安詳,容色依稀可辨出昔年風采。

她和晉帝少年夫妻,孕育了他們第一個孩子,就是盛王正弘。他聰敏過人,很受喜愛。他十五歲那年,晉帝就悄悄寫了詔書,要立他為太子。誰也想不到,他二十歲行及冠禮前,反了。

這個本來就將屬於他的江山,不及他心頭所愛貴重。痛哭著求晉帝將心上人還給自己而不得,他癲狂地舉起了反旗。

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他把大好前程和年輕的生命都搭進去了。

楚皇後追悔不已。她痛恨晉帝剿殺了親生骨肉,更恨自己,沒有教導兒子去成就霸業和野心,而是教他做個沉溺於情*愛的無用的人。

更恨那個離間了自己丈夫和兒子,致使這一切悲劇發生的女人。

楚皇後瘋了。從知道盛王的死,那一瞬她就瘋了。

她被鎖閉在這輝煌的殿宇中。十六年了,晉帝不曾踏足過這個宮殿半步。

如今“皇後”不過是個虛幻的名頭,真正執掌六宮的早換了別人。

她貼身的宮人站在她身後,身上穿的宮裝已經舊得看不清顏色。她瞧似應該也有四十來歲了,梳著夫人髻,陪伴瘋後在這宮裏關了十幾年。

“娘娘,聽說,皇上今兒惱了貴妃,叫人關了秀毓宮的門兒呢。那妖精也有今天,可算是天開眼。”

楚皇後搖了搖頭,眼睛半眯著,無力地瞧著那日頭。她嘴唇囁喏著,在說著什麽,宮人湊近了才聽清。

“……妖女還活著,殺,殺……”

周鶯從宮裏出來,迎面就見一輛玄青馬車侯在宮門前。

她擡頭四顧,周家送她來的那輛車早不見了。

車簾掀開半面,瞥見顧長鈞冷峻的側顏,“上車。”

四周都是宮中侍衛,身後還跟著引路的宦人宮女。周鶯抿了抿嘴唇,依言上了馬車。

簾子落下,她跟著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長鈞擁著她,捏著她下巴道:“說什麽了?怕你吃虧,一直候著沒敢走。”

周鶯閉了閉眼:“顧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她有點累,這個時候,一點兒也不想糾纏。

顧長鈞嗤笑,湊近親了親她嘴角:“小東西……”

她頭回這麽喊他,過去口口聲聲“三叔三叔”,不知多殷勤,原來小可憐也會說風涼話的嗎?

顧長鈞按住她腦後,噙住那兩片叫他渴慕得心疼的唇。

許久許久以後,他才微微喘著,松開她。手在她臉蛋上撫著,愛不釋手。

周鶯始終垂著眼不瞧他,聲音聽來有些疏冷,“顧侯不能永遠這麽錮著我,將來我還得回祖家,也要嫁人。”

頓了頓又道:“就是不嫁人,皇上也不準你和我一起。今後還是……”

“聖旨下來了。”顧長鈞苦澀地笑了下。

“適才你在壽芳宮陪伴太後,我被宣去禦書房。”

周鶯這才擡起眼看向他。

他瘦了,面部線條比過去更冷硬幾分。

“周鶯,我被貶謫了,年後就去兩江赴任。”

周鶯怔住,他翻個身,將她按在車壁上頭。

薄唇吻下來,掠過她額角,鼻尖,下巴上。

他眉目在偶然掠過的光影裏越發深沉。

“咱們私奔吧。”他笑著道。

她看著他,心底一點點漫過痛楚。

撇去那些有的沒的,這個救了她許多次的人,是不是當真不值得原諒?

他不過是瞞騙了她,行事的是養父,他為此與家裏鬧翻了,還在外頭住了那麽多年。

這些年,他不苦嗎?

如今為她認祖歸宗,他冒著性命風險把當年的事翻出來了。

到手的軍功,明明可以只手遮天的當他的權貴,他為了這件事把官職都丟了。

他拼了那麽多年,在戰場上用血肉換來的榮譽。

如今全沒了。

她做著那個夢,許多年,是她們初次相識的場景。

他在火光中兇神惡煞地砍翻那些敵人。他寬闊的肩背,灼熱的體溫。他親吻時溫柔輕薄的唇……

顧長鈞拍拍她的臉頰,正色道:“我在問你,周鶯,要不要和我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