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頁)

挑簾進去,屋裏的藥味還沒散。周鶯見顧長鈞恍若無事般走出來,借著榻邊小燈昏暗的光暈上下打量他一番,“三叔傷得重嗎?”

顧長鈞有些不自在。許是屋裏太悶,許是不習慣對著一個不太熟的晚輩姑娘。

他板起臉,用淩人的威壓掩蓋了自己那點兒不自在,淡漠地抿了下唇。

“無事。”

周鶯點點頭:“三叔為了家裏在外奔忙,侄女兒不能為三叔解憂,只能做點湯湯水水,給三叔補補身子。”

邊說邊跪到榻旁的小幾邊,用湯匙分了一盞湯出來,周鶯仍是不敢瞧他,給自己壯膽似的不停說話,“北鳴哥說三叔是淤傷,侄女兒用麻黃赤芍調了桃仁露,還是跟林太醫學的方子,雖跟太醫開的藥沒法比……”

不經意擡眼,他不知何時已坐到面前來,隔著那張矮幾,她仰著頭,眸子不經意地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她雙目微腫,還透著淡淡的紅,明顯是哭過的。

這雙眼睛被眼淚濯洗過,越發澄澈透亮,瞳仁裏清晰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顧長鈞下意識捏了下袖口,不自在的感覺在逐漸增強。

周鶯對上他冰冷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僭越了吧?

她這樣聒噪……

周鶯垂頭,站起身退後一步行了禮。

“三叔休息,我退下了。”

“羅百益。”顧長鈞開口了。“你可識得?”

周鶯怔了下,緩緩搖頭,“不識,聽說……是三叔的同僚?”

顧長鈞輕嗤了一聲,嘴角不自覺地噙了鄙夷。

“罷了,你去吧。”

北鳴從外回來,見桌上擺著湯羹,滿滿一碗羹,還未動過。

顧長鈞坐在那書案後頭,手裏握著筆,正揮毫在帛冊上。北鳴不敢打攪,過來欲將那羹碗撤了。

“放著吧。”顧長鈞寫完最後一個字,將紙攥成一團,丟在地上,擱了筆,將那冷掉了的湯羹拿了起來。

他淡淡飲了兩口,似乎想到了什麽,挑起鳳眼,吩咐道:“著人跟著寧洛,關於他的一切,本侯都要知道。”

**

靜花巷一座二進宅子前,寧洛匆匆下馬。

屋前站著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手裏捧著藥罐,見寧洛進來,面色一喜。

“二少爺,您可來了!小姐自打年關受了風寒,到現在還沒好,日日念著您,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寧洛急得頭上都是汗,將少女輕輕推開,快步往裏頭走:“我都知道,我這不來了麽?”

他幾步跨到內室,走到床前拉開帳子,“婉玉,你還好嗎?我來了,我來瞧你了!”

床裏頭臥著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身上穿著單薄的寢衣,形容消瘦,極為病弱。

聽得他的聲音,姑娘昏昏睜開眼睛,無力的眸子猶疑不定地凝視他片刻,才終於認出來人,“二哥!”

她撲到他懷裏,低低地哭了起來。

“二哥,你好狠的心啊,我在這兒病著,你卻一直不肯過來瞧我。”

她哭得肝腸寸斷,肩膀一抖一抖地,好不可憐。寧洛心臟都跟著揪成了一團,他擡起她的下巴,貪婪地打量著她,細細的眉,尖尖的下巴,流淚的眼睛。

寧洛聲音哽咽:“婉玉,他們不許我來,我今兒還是趁著跟我哥出來赴宴,半途偷溜出來的。你怎麽樣?還不好嗎?請郎中瞧了沒有,吃了什麽藥?”

婉玉哭了一會兒,待有些力氣,卻一把將寧洛推開了:“二哥何必假惺惺的關心我?二哥不是要娶侯府的姑娘了嗎?還來惹我做什麽?叫舅母知道,又怪我不規矩,勾引她的好兒子!”

寧洛鼻頭發酸,紅著眼將她摟住:“你說什麽呢?婉玉,你這是在戳二哥的心啊。你明知道,二哥心裏沒旁人,除了你,二哥誰都不會娶!”

婉玉給他緊緊抱著掙不脫,眼淚不住地往下掉。“二哥不想娶有什麽用?二哥拗得過舅舅和舅母嗎?舅母讓二哥將我攆出來,二哥不也照做了嗎?”

“傻瓜!”寧洛額頭貼在她臉頰上,熱淚打濕了她的寢衣,“我怎可能舍得你?誰也拆不散我們,婉玉,二哥應你,二哥的妻子,只會是你,只會是你王婉玉!”

婉玉似乎有些動搖,寧洛大著膽子摟住她的細腰,嘴裏輕輕哄著,兩手朝前一推,將她放倒在枕上。他解了外袍,踢掉靴子,將帳簾飛快地放下了。

帳裏傳來一聲輕哼,那捧藥的丫鬟紅著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