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鐘離將棋子捏起,又“啪”的一聲落下,臉上沒多少表情道:“我有個鄰居。”

“這我知道。”老者道,“鄱湖的水神早就把你和你姘頭的事說的人盡皆知了。”

“不是姘頭,只是鄰居。”鐘離強調道。

“好好,”老者妥協,“這個鄰居我聽說過,真正是突然間冒出來的人物。明明是鬼,手段卻比我們這些自詡神明的人還要高。你們當鬼的如今都這麽狠了嗎,這讓我們這些神明很為難啊。”

神明誕生於人們的信仰之中,也正因為如此,絕大多數都不能離開自己的信仰之地。比如鄱湖的水神,只能在鄱湖裏待著;大安嶺的土地神,也只能守在明川。

他們是神明,同時也是被禁錮的人。鐘離與傅杳雖然是鬼,可卻瀟灑自由。說起來,還挺令他們羨艷。

不理會老者的抱怨,鐘離道:“我和她有段因果,本來解決了這段因果我就回走,但是我對她的過去生出了些好奇。甚至於,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那滴眼淚,他一直放在身邊放了許久,也沾染了一絲他的念力。若是有鬼修拿去修煉,不說立即得道突破,但也能迅速凝魂聚魄,事半功倍。

傅杳當初若是……

想到這,鐘離將思緒散去。

不能再想了,秘密總是會忍不住讓人越想越深。

擡眸,他就見老者看著他,眼裏是幸災樂禍。

“怎麽?”鐘離揚眉。

老者哈哈笑道:“你走不了了。”

“為何?”

“當男子對一個女子生出好奇心時,這就代表著一段緣分的開始。你的心裏有了牽掛,又怎麽可能會舍得走。比如現在,你一而再再而三被絆住腳,不就是因為你不願離開嗎?”

“無稽之談。”鐘離知道自己不是個喜歡自我欺騙的人。他承認他的好奇,是因為他確實有好奇之心。但喜歡這種事,他可以確定他沒有。

少年慕艾,他雖然沒有體驗過,但是古來今往,他見過不少。

他對傅杳沒有那種面紅耳赤、朝思暮想到為此輾轉反側的感覺,所以他很坦蕩。

老者笑而不語。

……

傅杳這邊,她來到了那位畫師的住處。

畫師看上去非常年輕,也非常俊美,只是行事有些放蕩不羈。傅杳來時,他正在行樂。被女人包圍的他,沉醉在這些溫香之中,手裏的筆卻在飛快的畫著什麽。

傅杳也不回避,只見他將畫畫完,眼睛一點,畫上的美女就活了,從紙上走了下來,加入了行樂之中。

似乎是對自己畫出來的美人沒什麽新鮮感,畫師將筆一甩,手一揮,那些美人全都煙消雲散。

這時畫師才像是注意到了傅杳一般,看著傅杳道:“貴客不請自來,是為何意。”

傅杳卻是走到畫滿美人的壁畫處,伸手去撫摸畫跡,道:“這些畫我喜歡。”

若幹年後,這裏的畫壁被人發現,後有富商以萬金的高價給全部買回了家。

畫師見她滿屋的畫作不看,反而是對那堵畫壁情有獨鐘,不由將松垮的衣袍稍微收斂,走到了她的身邊一同陪她賞起畫來,“這畫也是我最喜歡的。只可惜,現在我再如何,也都畫不出這樣的神韻來。”

那墻上的美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站在畫壁下看得久了,仿佛還能見到墻上的佳人在沖著他笑。

“能畫出來就已經不錯了,有人窮奇一生都不見得能畫出一幅來。”傅杳說著,轉身看向他,“我來,是想讓你給我畫張讓我滿意的臉。”

從前的面孔,她都不打算再用。她會是另一個傅杳。

“那你這要求可就有些高了。”畫師道。

傅杳反問,“怎麽,畫不了?”

“畫是能畫,不過現在不行。”畫師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一支畫筆成精,眼下的房屋也只是我添了幾筆的破廟,我想要有個好地方住再動筆,應該不過分吧。”

“不算過分。”傅杳道。

“另外,畫成之後,我是不是還有一筆潤筆費?據我所知,傅觀主你的原則從來都是以物易物,我給你作好了畫,那你是不是也能滿足我一個條件?”畫師又道。

“你認出我了?”傅杳不算太意外。

山精鬼怪之間互通有無的速度可比活著的人要快得多。

“實在是傅觀主你名氣太大,黑裙黑帶這個裝束,我想不認出都難。”畫師說著,手一張,之前被他丟下的筆回到了他的手裏,“我好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這。”

傅杳看那支筆,只見它通體如青竹,裏面水色盈然,單單是這筆杆,就已經價值不菲。

“這筆叫什麽?”她問。

畫師將筆一轉,道:“從前用這筆的人給取名叫青竹,我覺得這名字不俗不雅,就給換了個,現在叫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