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管三娘怎麽想的,江掌櫃很快去找了傅杳。

傅杳聽完她想留下來的話,看著在夥房前劈柴的楊廚子道:“這個男人就那麽好,比你眼睛還重要?”

憑心說,楊廚子樣貌一般,或許年輕的時候長得不錯,但現在這臃腫的身材,真心沒看出花來。

江掌櫃愣了下,明白過來,“您都知道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確實沒有那麽純良。之所以會用那麽決絕的手段和楊英劃清界限,是她已經不耐煩了。

“我知道,您肯定覺得不值得。這樣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臭男人,哪值得我付出這麽多。我可是花魁,當年在秦淮河上,什麽男人沒有過。英俊的,有錢有地位的,甚至還有名滿天下的才子,都是我的幕下之賓。他楊從新除了菜做的好吃點,對我真心點,於我有求必應一點,其他的還真沒比得過別人。

是,我沒有他,可以活的很好;但他沒有我,可怎麽行呢。那樣一個兒子,以後只會把他的血吸幹還甩不掉。

我想著,這個男人到底對我掏心掏肺了十八年,身上也蓋了我的印子,這個爛攤子他沒法處理,那就我來好了。一雙眼睛,換他賣身給我一輩子,我覺得挺劃算的。”

傅杳沉默了好一會兒,拱手道:“江大哥,失敬失敬。”

江掌櫃當即也福了福身,道:“傅觀主,久仰久仰。”

就這樣,來給道觀裝大門的何木匠發現道觀多了位夥夫和知客。

……

裏水縣。

因為趕上風雪天,趙興泰沒能離開縣城,於是他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既然是住在城裏,一些消息少不得都能聽到,比如江月酒樓離奇換了東家的事在城裏一時穿得沸沸揚揚。

只可惜這位少東家能力和手腕都不足,聘請的廚子手藝一般般,他自己為人待客也十分不周到。

楊大廚和江掌櫃都離開了,老食客在知道他們父子斷絕關系後,也都不再上門了。新食客又不喜歡酒樓的菜,吃了一回,當不了回頭客。一來二去,原本縣城裏生意最火爆的酒樓就這樣冷清了下來。

然而,生意差還只是個開始。

很快的,街頭潑皮混混一天能去三五波找茬,動輒摔凳子砸桌子,不給銀子就不走。就算找了捕快也沒用,捕快一走,人換了一撥繼續來,而且還打砸的更兇。

趙興泰知道,這些不過是背後看中了江月酒樓的人采取的威逼手段罷了。酒樓開不下去,楊英沒辦法最後只能是賣了酒樓。

不過很快的,趙興泰還是發現自己低估了人性的惡。當能以更廉價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有很多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在進入臘月下旬時,生意慘淡的江月酒樓終於開了一回張。楊英熱情地把客人請進去後,客人卻因為吃了一口酒樓的菜吐血身亡。

之前的打砸或許還能讓酒樓苟延殘喘,但現在出了人命官司,楊英作為東家被迅速帶走,江月酒樓一夜傾塌。

接下來的案子審得異常“順利”,廚子和夥計都招供是東家指使的,因為東家之前和那位死去的客人曾經起過齷蹉。出了人證之外,還有物證。那些毒也被證實是楊英親自買的。

人證物證之下,楊英極力辯解,但換來的卻是一次次酷刑。

生不如死之下,很少人能堅持的下去。楊英也不是什麽心智堅韌之人,最後屈打成招也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事。

殺人償命,在楊英被判明年秋後處決後,趙興泰去探了一次監。

監獄裏,楊英身上血跡斑駁,連擡頭都困難。

他看了眼來人,見是以前父親身邊的小學徒,不由勾了勾嘴角,“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趙興泰動了動,把一樣東西送外面塞了進去,“這塊牌匾,是我在路上撿到的。這個世上沒有它的容身之處,我想了想,只能送到你這來了。”

說完,他就起身離開了地牢。

在他走了許久之後,楊英才眼皮微動,看著地上牌匾上的四個大字怔怔出神。

江月酒樓。

……

趙興泰從牢裏離開後,就背著包袱,坐車離開了裏水縣。

他原本覺得,在裏水這裏學到的東西很有限,走得時候應該也不會留戀才對。但是看著遠處的城墻和灰色的天空,心裏卻隱隱生出些不舍來。

大概是因為這是第一處遊歷的地方?

趙興泰想。

一路馬車顛簸,窗外的景色看膩了後,人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趙興泰醒來,卻發現顛簸感沒了。

是到了嗎?

他揉了揉眼睛,正想問車夫為什麽不叫醒他,卻發現自己哪裏是在車上,分明是躺在一堆枯枝爛葉中。

“……”有些蒙圈地把身上的枯葉拍掉,趙興泰看著周圍的林子,黃昏的天色讓這林子四周多了一份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