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寧王府中沒有不透風的墻,陸喚被老夫人叫到梅安苑去一事,很快便傳入了寧王夫人耳朵裏。

她咬了咬牙,重重地將茶盞往桌上一擲,茶水齊齊潑出來,令前來稟報的下人眼線嚇了一跳。

下人倉皇跪下:“夫人息怒!”

寧王夫人對身邊的嬤嬤甲氣急敗壞道:“老夫人到底在想什麽,難不成就因為上次在溪邊的事情,真的對那庶子青睞有加了麽?!”

“文秀被她罰閉門思過整整一個月,待出來,半月後的秋燕山圍獵的黃花菜都涼了!原來她竟是想讓那庶子代替文秀去!”

嬤嬤甲見寧王夫人大發雷霆,也急忙跪下,道:“只要夫人您不想讓那庶子去,他難道還真能去得成麽?”

寧王夫人冷笑道:“秋燕山圍獵,幾位皇子,京城各大世家子弟都要去,這種場合,一個區區庶子怎麽上得了台面?竟然還哄得老夫人讓他取代了文秀的席位!你有什麽辦法?”

嬤嬤甲道:“距離圍獵還有半月時間,夫人多的是辦法讓他那日不能出現,又何必心急?但凡出現一點意外,讓他連寧王府都出不了,連馬都上不了,又怎麽參加秋燕山圍獵?”

聽到此話,寧王夫人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

——的確,一個庶子而已。

雖然這庶子格外堅韌,生命力頑強,導致自己這些年都沒能弄死他,但自己若是真的動起真格來,讓他消失在寧王府,還不是易如反掌?

她神色淩厲,又問了那下人幾句,陸喚近來在幹什麽。

自打老夫人吩咐過將那片宅院賜給他,並不許下人們去打擾之後,便當真沒有下人敢靠近那偏僻的舊柴院了。畢竟連寧王也怕老夫人,這府中沒人敢違抗老夫人的命令。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那庶子花掉了三兩銀子,購置了許多幹活工具、種子、以及一些雞,開始在院內種植一些菜,養起雞來。

寧王夫人聽此,嘲諷地笑起來,還以為他要用那點銀子打點下人,做出什麽大事呢,卻沒想到他只是圖個穿暖吃飽,在他那一方狹隅內養養雞種種菜。

罷了,這小可憐胸無大志,自己倒是對他過於警惕了。

……

寧王夫人這邊稍稍放松了戒心。

而陸喚那邊從第二日起,便等待著那人回他的字條。

清晨睜開眼,他心緒便一陣緊張,未來得及穿外袍,就跳下床去,穿著單薄的中衣走到桌邊,懷著復雜而難以形容的心情拿起紙張,朝上面看去——

可正面只有他穿透紙背的墨跡孤零零地在上面,並沒有第二人的墨點。

“……”

陸喚不死心,又翻動紙張,看了眼反面。

然而,反面也是空白一片。

陸喚輕輕垂眸,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絲連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失望……

不過他很快擡起頭來,將紙張放回桌面上,繼續用墨汁壓著,並且,將那盞燈油已經燃盡的燈籠放在一邊,使其更加顯眼一點。

他想,按照那人出現的規律來看,昨夜那人應該並未出現,沒看到自己留下的字跡也實屬正常。

再等三日。

*

屋子外頭公雞打鳴,陸喚今日打算外出,用一些糧食換取一把弓箭,為半月後的秋燕山圍獵做準備。

只不過,街市上小商販售賣的弓箭全都是普通獵人用的劣質弓箭,弓臂的張力不足,箭頭也不夠鋒利,若想得到一把好的弓,還不如購買樺木和翎羽,自己來雕制。

樺木和翎羽都是一些稀罕材料,要想買回來,至少需要五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寧王府管家的月銀,一個月也才三兩。

陸喚皺了皺眉,暫時先不去想。

他穿上自己的舊袍子,低頭摸了摸上面被那人縫制上去的獸皮,指尖立刻感覺到一陣粗糙磨礪。

但想起有人一針一線地縫制,針腳密密麻麻,他一貫沒什麽表情、甚至冷漠的眼角眉梢還是不由自主流露出幾分柔和——

無論多粗糙,暖和就夠了。

他又掃了眼衣櫥內那人送的過於華貴的狐裘,雖然雍容華貴,但他沒有絲毫觸碰的心思,更沒有因為缺錢,就將其拿去當鋪換錢的想法。

他走出屋外,和前幾日一樣,先走進雞棚裏,看看是否有新下的蛋。

那些雞一見到他走進,便撲騰著飛起。

陸喚打量著那人給他雞棚安置的防寒棚——所用的油氈紙等物他倒是識得,但是整個防寒棚的木料搭建方式,卻是奇怪無比,他從未在任何古書、或是養雞的人家裏見過這樣的構造。

可是奇怪的是,在這個古古怪怪的新奇的防寒棚之下,裏頭的溫度明顯比外面天寒地凍的暖和很多。

也就是說,這個防寒棚是非常新奇有用的,甚至是至今並沒有什麽富貴人家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