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眾位請吧

黃印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門口圍了不少人,他就這麽一眼掃過去,海水一半往兩側散開,給他退出了一條路。

其他人看著黃印的背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蔣慕淵看著眾人,除了原先六部衙門做事的,從隔壁都察院、五寺、六科都驚動了官吏過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道:“眾位,我還是之前與幾位老大人說的那個意思,去留隨意,斷沒有秋後算賬的事兒,也不影響子孫前程。

各位想罵就罵,在這裏罵或是去街上罵,全憑眾位自己,我不反駁,也不會讓你們閉嘴。

若想南下的,現在回去收拾東西,城門處無人阻攔。

我只提醒一句,罵就行了,別火氣上來動手,你們滿院子的一起上,也打不過我。

千萬別想不開弄什麽死諫,禦史言官,撞死在金鑾殿上能留名,撞死在這裏,白撞了。

眾位,請吧。”

蔣慕淵說完,交代聽風留心些場面狀況,便先回了屋子裏。

官員們面面相覷,被蔣慕淵那幾句話說得這時候罵和不罵都不是一回事兒。

罷了,都沒想明白呢。

黃印是孤家寡人站出來表態,他們都有上下親眷,還是先琢磨琢磨。

也有被黃印的話觸動的,長籲短嘆了一陣,安安分分回去做事。

當然也有直脾氣,直言隨著蔣慕淵一條路走到黑,正表忠心,就被邊上破口大罵的禦史打斷。

幾位老禦史,一輩子迂腐脾氣,豈能接受鳩占鵲巢,引經據典,連罵人都是一篇文采華麗的駢文。

聽風垂手站著,左耳進右耳出,沒人罵才是奇怪事呢。

他的任務就是看好狀況,禦史們想唾罵還是要爭辯,都隨他們去,只要不打起來,他就不管。

屋子裏點著炭盆,窗戶幾乎都關起來了,只余角落一扇透氣。

聲音全部傳進來,裏頭各個全都跟沒有聽見一樣。

都是常年讀書的,充耳不聞的本事練就的都很卓越。

外頭吵、裏頭靜,持續到了正午時,禦史們罵不動了,也就沒聲了。

傅太師放下折子,問蔣慕淵道:“他們就是太迂了,不知道變通,這會兒撞不到金鑾殿,去街市口,湊上六七八號人,還怕留不了名?”

曹太保叫傅太師氣笑了:“你嫌他們罵得不中聽,就別聽嘛!大把年紀了,還跟年輕人一樣計較。”

傅太師摸著胡子:“太保不用擔心,湊不上的。大冷的天,再怒發沖冠,從這裏走到街市口都凍哆嗦了,撞不出去。”

曹太保哼了聲,知道傅太師是苦中作樂,嘴上逞強,真有人要想不開,他肯定頭一個沖出去攔了。

不過,曹太保算是想明白了傅太師欣賞黃印的理由了。

嘴巴都刺人。

黃印平素嫌都察院的禦史們沒事找事時,說話比傅太師還厲害。

忙到了下衙時分,蔣慕淵與傅太師、曹太保一塊去探望馮太傅。

馮太傅昨兒那一跤跌得很厲害,本身歲數又大了,只能靜養。

他昨日從另兩位那裏就知道了太皇太後的選擇,整整一夜,睜眼到天明,今兒白天昏昏睡了小半個時辰,又睡不著了。

見蔣慕淵進來,馮太傅只沖他笑了笑:“老夫一點兒都不會動,小公爺見諒。”

“太傅身體要緊,”蔣慕淵道,“我過來只是探望。”

馮太傅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便沒有著急,只說近日政務,他受傷之前還未辦妥的事兒,雖不會就此耽擱,但他也要說一說見解,以免出現差池。

之後,蔣慕淵先行離開,馮太傅留了兩位同僚,嘆道:“我前回就說,他若姓孫就好了,他姓孫,老頭子還糾結什麽呀!”

傅太師安慰著拍了拍馮太傅的手背:“你慢慢糾結,這路只能自己選。”

“天亮時,老頭子甚至想過,怎麽沒有一跤跌個幹凈,命跌沒了,也就不用想了,”馮太傅苦笑,“可那也不成,我要是先走了,就是對不住你們了呀,幾十年的老友了,不能把這麽困難的事兒留給你們面對。”

曹太保叫他說得眼睛發紅。

傅太師道:“這事兒沒有誰容易,罵名總要有人背,我們都猶豫不前,太皇太後、小公爺又是何等的進退兩難呐!”

城中,消息已經傳開,百姓一片嘩然。

哪怕大夥兒先前紛紛喊著要讓孫恪取而代之,但換成了蔣慕淵,還是讓人吃驚不已。

彼時只是喊喊,現在是來真的了。

與設想的一般,有人叫好,有人大罵,更有吃了兩盞酒要上演全武行的。

許七眼前就有一大漢,他走過去一把將人按回了長凳上,指著自己臉上的疤痕,道:“看看、看看,西涼軍一箭射在我臉上,沒把我射死,我反手就把他砍下了城墻!

你說這天下姓孫,我不僅知道姓孫,還知道姓孫的在龐登打過來之前就跑了,帶走了中軍都督府和禦林軍,留下京城那麽多老少婦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