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老實

楊氏親手給徐硯按壓眉心。

老夫老妻了,她知道什麽力道能讓徐硯放松,果不其然,才按了一半,徐硯就坐著睡著了。

楊氏又按了一會兒,小聲喚徐硯起來:“老爺抹把臉,到床上歇吧。”

徐硯一個激靈轉醒,真抹了臉,倒也不困了,沖楊氏苦笑搖頭:“怕是還有的爭,眼下這樣,還算太平的。”

可不還是太平嘛!

各自拉攏,好言好語的,只大殿下和五殿下表現出了野心,三殿下還未登場呢。

等再爭下去,勢必跟油鍋一樣,遲早要噼裏啪啦的響。

楊氏亦知道,低聲問徐硯:“聖上為何要如此做?這事兒哪能慢慢來,提出來了就雷厲風行定下,拖得越久,越不好辦……”

“是啊……”徐硯嘆了一聲。

明眼人都知道,皇位該是孫睿的。

前幾年起,孫睿跟著聖上進了禦書房,看折子學政務,有模有樣。

孫睿資質不錯,又聽得進底下大臣們的指點,這讓大夥兒對他都很滿意。

不止其他皇子沒有生出過硬搶的心,臣子們的心思也安定。

而現在,文英殿讓孫祈、孫宣的心躁動了,立太子又讓一些臣子們搖擺了,眼下搖得還不厲害,若這麽拖上半年一年的……

當然,立太子是好事,早些定下早些安逸,偏偏,聖上也不知道是著急還是不著急,那天大朝上提了一句,又沒信兒了,底下議論,他也不制止,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今日席間,也有人琢磨著無嫡立長……”徐硯道。

楊氏皺了皺眉頭:“那老爺覺得呢?”

“立長還是立賢,歷朝歷代,爭論不休啊!”徐硯頓了頓,道,“我沒有想過投靠誰,也不用去三殿下那兒出頭,聖心難測,過幾年再看吧。”

徐硯深知自家狀況,一個工部侍郎,在官員裏看著是有幾分風光,劉尚書也老了,過幾年,他很有機會接過尚書的位子。

可是,也僅僅只是一個尚書而已。

徐家,根基太淺,只他一人撐著。

楊家倒得差不多了,顧家的將軍印也未必保得住,即便最後守下來了,顧雲錦與徐家也不似前幾年那麽親近了。

尋常親戚走動,已經是人情了,徐家想通過顧雲錦去厚顏拉著寧國公府……

這事兒沒意思,徐硯也真的沒有那麽厚的臉皮。

況且,蔣慕淵是什麽身份?聖上的親外甥,他根本不用去摻和表兄弟們的皇位之爭。

蔣慕淵不僅不用站隊,反而,徐硯若站出去了,還會被別家當作靶子,扯寧國公府的後腿。

徐硯如今能“仰仗”的姻親只有一個紀家,紀家看著是不攪渾水的,徐硯再看好孫睿,他單打獨鬥去投靠,三殿下都恐怕看不上他。

既如此,不如老老實實,再過幾年中庸日子,橫豎他出仕做官,為的是胸中抱負,不是為了爭權奪利。

對得起念過的書,對得起朝廷給他的俸銀,對得起百姓,這就夠了。

從龍之功,太遠了。

翌日的南陵,在兩位殿下及其隨行的官吏抵達之後,迎來了第一批官員,都安頓在了驛館之中。

南陵炎熱,濕氣又重,好幾位大人趕得風塵仆仆卻又水土不服,一到地方就脫了力。

他們強打起精神,詢問道:“兩位殿下呢?我等這就過去問安。”

卞大人匆匆過來,擺了擺手,道:“殿下夜裏不住在驛館裏,他們住郡王府,各位大人好好歇歇腳,明日早上再問安不遲。”

此刻快到掌燈時,的確不好貿貿然去郡王府打攪,大夥兒聚在一塊,聽卞大人講近些日子的進展。

進展其實並不大。

卞大人抹了把臉:“各位一路來也看到了,崇山峻嶺,往山上一跑,誰找得到誰啊!

我們遇險那日,黑衣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那老虔婆就剩一把灰、幾塊沒燒幹凈的骨頭了,何況別的?

那些歹人不曉得什麽來歷,又蒙著面,我當時顧著保命,哪裏知道他們什麽模樣?

黑衣服一脫,面巾一摘,他們與我在街上擦肩過,我都不認得!

截殺案沒有線索,追殺老郭婆賣孩子,也不知道那麽多孩子到底被她賣哪裏去了,只能各處打聽……”

這都是意料之中的狀況。

有人問:“殿下們如何說?”

卞大人壓低了聲:“殿下能怎麽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線索太少,殿下也是無能為力。”

可這案子的影響太大了,截殺朝廷官員,擱在哪朝哪代都說不過去,不查出個說法來,交代不過去。

最後哪怕是歸到了山賊頭上,也要踹開一座山賊大寨抓幾個賊頭才能勉強交代。

驛館裏燈火通明,郡王府卻是黑了一半,只幾處院落亮著油燈蠟燭。

孫睿坐著看書,他讓董之望給他搬了南陵府的府志、縣志來,堆了大半間書房,無事就翻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