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什麽都敢說

是的,輕而易舉。

簡單到連這些本以為是送死的狄人兵士都渾然不解的地步,他們就這麽騎著馬沖進了北地城內。

沒有了高聳的城墻和結實的城門的阻隔,近身巷戰,狄人頗具優勢。

哪怕是守軍奮勇抵抗了,也已經是流水東去,阻攔不住了。

城墻上的顧家大旗墜落時,狄人沒有歡呼,反而很不踏實。

這樣莫名其妙的勝利,讓他們在燒殺搶掠之後,選擇退出北地城。

這番供詞,讓氣氛變得沉悶不堪。

向威有一瞬間的豁然開朗,但下一瞬,又被一肚子狐疑所掩上,他轉頭看向蔣慕淵。

蔣慕淵抱著雙臂,站姿隨意卻也挺拔,火光映了他半邊臉龐,另半邊隱在暗色之中,從被光線照亮了的那半邊臉看,他的眼中透著嘲弄和毫不意外。

“小公爺……”向威試探著開了口,“您如何看?”

蔣慕淵眼皮子擡了擡,沒有回答向威的問題,只問那俘虜:“你們損失如何?進城巷戰,死傷多少?”

翻譯趕緊問了,得了答案,道:“損失慘重,守軍負隅頑抗,根本不要命,這也是狄人退出北地的原因,擔心後續還有什麽反撲。”

“山口關和鶴城呢?”蔣慕淵再問,“攻打得是否順利?”

“比預想中的簡單,可能是北地失守的消息傳到了這裏,軍心大亂。”

蔣慕淵頷首,又問:“安蘇汗的幾個兒子鬥得很兇?”

翻譯再答:“他說他不知道,他就是個小嘍啰。”

蔣慕淵沒有再問,只是示意向威等人去帳中說話。

待入了帳,蔣慕淵才道:“眼下消息,各有各的說法,我們都不知道北地防衛當日出了什麽狀況,但守軍死守也是事實。

這一點,北地逃出來的百姓能作證,剛才那俘虜也證實了,再說北地城裏還留了那麽多狄人屍首。

因此,我是不信顧家通敵那一套的,別說安蘇汗能讓顧家養兒子,顧家要通敵,能叫自家死傷成這樣?

再說山口關,易守難攻,卻叫狄人撕開了口子……”

向威對鎮北將軍府素來信任,與顧縝、顧致澤兩父子也熟悉,自然不願意往壞處猜想:“北地破城,還能往顧家身上推,這山口關和鶴城,總不能說是顧家通敵了。”

這一關一城亦有守軍,卻也沒有抵擋住狄人的攻勢,傷亡一片。

其中固然有北地失守造成的軍心、士氣的打擊,但也有其他的原因。

攻守,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咱們都打過仗,”有副將道,“若憑借城池、關隘、天險就能高枕無憂,那還練什麽兵,都去挖山吧。

戰局每時每刻都有變化,有意外,不能因為失守就斷言如何如何。

否則,歷史上無數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事,都要改寫了。

我們在山口關前吃癟,不等於狄人打過來的時候,山口關守軍守得不對。”

蔣慕淵點頭,道:“依我之見,恐怕還是北狄裏頭有些門道。

北地輕易破城,狄人都沒有想到,消息傳回去了,總要借題發揮,以此潑一潑臟水。

安蘇汗幾個兒子明爭暗鬥的,誰知道都尋些什麽花樣。”

蔣慕淵現在是什麽都敢說,顧致澤已經死了,死人張不了嘴,他硬要瞞過去,總能有一番說道的。

禦書房裏信不信是一回事兒,有沒有實證又是另一回事兒。

等北境平定,在顧雲宴幾兄弟的軍功面前,京城裏不好翻沒有證據的帳。

這番說辭頗能誆人。

眾人頷首。

皇權爭鬥,那是千百年來免不了的,管你是中原人還是北狄人,在那把椅子跟前,都是一個樣。

蔣慕淵又道:“挑撥離間的俘虜,殺了了事。”

元月末的京城,晴朗了幾日之後,又飄了雪花。

邊關戰事,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回來。

而顧家通敵的訊息,也傳得越來越有板有眼。

有人信,自也有人不信,但正是兩方誰都說服不了誰,才會有此起彼伏的爭論。

衙門在上元後就已經開印了,各處忙得腳不沾地,都察院也沒有閑著,黃印一個孤家寡人,忙過了頭幹脆就不回府,在衙門裏將就一夜了事。

因著明日大朝會,他今兒只能回家沐浴梳洗,而後收拾了東西,又坐著轎子往衙門去。

正是晚飯時候,不止酒肆熱鬧,街口的小攤子生意都不錯。

黃印聞了熱騰騰的拌面香氣,沒有忍住,讓人去買一份回來,他就在這兒候著。

等候的工夫,他原想著閉目養神,外頭的動靜卻不時傳進來,吵得他不住皺眉。

他掀開簾子一角瞥了一眼,說話的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漢。

“前年兩湖發大水,去年倒是沒有大天災,可誰想到,打仗了!”

“聽說是燕清真人在祭天時只求了‘風調雨順’,沒有求‘國泰民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