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安蘇汗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前世今生,蔣慕淵都沒有親身打過交道。

他對那位外號“熊瞎子”的大汗的所有印象,都來自於邊關的一封封書,從每一次兩軍交戰的狀況來判斷安蘇汗的想法、性格。

顧雲熙聽了這個問題,也沒有立刻回答。

事實,顧家之,與安蘇汗交過手的也只有那幾位長輩,而現在,都已經不在了。

雲字輩的幾兄弟,誰也沒有接觸過安蘇汗。

若說交集,便是他們叫了安蘇汗的兒子顧致清“三叔”叫了十幾年。

顧致清這個親生的沒有理過安蘇汗,顧致澤張冠李戴地出賣了整個北地。

這真是諷刺至極。

良久,顧雲熙道:“我也只聽父親提過幾句,安蘇汗狡詐、陰狠、錙銖必較,還不信任人。”

蔣慕淵的眼皮子垂著,這幾個詞一直都是他們朝對安蘇汗的定義,他慢吞吞擡了擡眼皮子,道:“所以,這麽不信任人的安蘇汗,能叫他三兒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調兵?”

顧雲熙撇嘴:“除非他半只腳進棺材了,否則不可能,但正如之前說的,我也認為他不會僅僅為了挑撥而損耗兵力。”

這其的矛盾,如此刻覆蓋在北境之的皚皚白雪,他們看不穿其的真相。

蔣慕淵還想說什麽,見一小兵小跑著過來,也止住了話頭。

“二位,”小兵行了禮,道,“伯爺請二位過去。”

去的不是肅寧伯的大帳,而是軍醫帳篷。

裏頭躺了一個人,兩條腿都斷了,臉傷痕累累,也是命大,這樣子還能活下來。

看他五官,是一個狄人。

而肅寧伯等人圍坐在邊,冷眼看著他。

一副將與蔣慕淵道:“是領兵的,費了些勁兒才弄醒的。”

襲之時,亂作一團,誰也看不清狄人沖在最前頭的是誰,但狄人發現被包圍之後,發布撤兵指令的,卻被城墻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正是眼前這一個。

他最終也沒有逃出生天,剩最後一口氣躺在城下,被人特特背回來,先保命,再逼問。

這會兒是剛醒的。

這漢子也算硬骨頭,傷成這樣,眼神裏還滿是仇恨。

這樣子的,最是難對付,逼得狠了,人家兩眼一翻,本來半死不活的,結果真弄死了,可不逼,又問不出話來。

若是個普通狄人兵士,死了也死了,偏這個是領兵的,行軍路線,狄人部落的想法,他別人清楚得多。

起肅寧伯這兒,這狄人是渾然不怕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兩條腿都沒了,更不用怕了。

左右不過一個死字。

磨蹭了一陣,毫無進展。

蔣慕淵一手支著下顎,一手輕輕在椅子彈了彈,道:“把他扔到山口關下,會有人想做交換嗎?”

所有人一愣。

能用作交換的,只有戰功赫赫的大將、皇親國戚,這一位,難道在狄人那兒如此顯貴?

“我們問了那麽多俘虜,誰都不清楚行軍路線,只曉得跟著前頭跑,可見安蘇汗那兒,很看重這條路線,怕兵士被俘虜後供出來,讓我們反將一軍,”蔣慕淵道,“而這個,作為能引路的,頗得安蘇汗信任。”

負責翻譯的官員當即哇啦哇啦說了一通,說得那狄人慘白的臉都要漲紅了,兩眼圓睜,恨不能瞪死蔣慕淵。

蔣慕淵根本不在乎,繼續道:“真不說隨他,我等會兒回前頭去了,伯爺把所有的狄人屍首都運到前頭,我往山口關下一堆,漲漲士氣也不錯。”

肅寧伯聞言一愣,這種辛辣手段,一般年輕的將領極少用,偏蔣慕淵說得很隨意,連肅寧伯都不確定他說真的還是誆人的。

那大漢又罵了一通。

翻譯汗涔涔的,道:“他說,小公爺這般做事,不怕鶴城城墻掛滿百姓屍首嗎?”

這話問的誅心,作為皇家貴胄,作為領軍大將,怎麽可能真的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裏。

可蔣慕淵卻是淡淡笑了笑,道:“這是把我想得太天真了,還是覺得我會把你們的人看得很良善?鶴城落在你們手快兩個月了,到現在,還能有活口嗎?”

所有人皆是一震,這個答案,大家都知道,只是平日裏不說罷了。

狄人兇殘,以前洗劫鎮子、村莊,除了運氣好逃脫的,否則是死路一條。

誰也不會天真的認為,那夜狄人占據鶴城時,沒有逃出來的百姓還能活過兩個月。

那大漢嘿嘿笑出了聲。

他傷重,笑起來的聲音像是嗓子眼裏擠出來的蛇信子,讓人毛骨悚然。

“這麽不天真的你們,真的不知道北地是怎麽失守的?沒有守軍作為內應,能輕而易舉地破城?知道那內應是誰嗎?是姓顧的,是你們的大將軍府,他家養了大汗的兒子,哈哈哈哈!”

翻譯腳下一軟,根本不敢翻這句話,扭頭看顧雲熙,只見這顧家兒郎下顎緊繃著,眼睛瞪得這狄人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