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頭七

好半晌,屋裏都沒有人說話,各個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

直到西洋鐘哐當哐當響起,撫冬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顧雲錦,遲疑道:“照這麽看,楊家那位老太太是死得不明不白了……

雖然她心狠,對親女兒都那麽絕情,可死得冤屈了還不能昭雪,這可真是……

若當真是大太太與汪嬤嬤動手的,她們這一招實在太陰毒了。

姑娘,謀一個性命,當真能做得天衣無縫?”

“縫還是有的,”顧雲錦撩起眼皮子,道,“都曉得與花生脫不了幹系,只是這些猜測落不到實處罷了。”

撫冬擰眉,道:“那她們就蒙混過關了?”

“不然呢?”顧雲錦反問道,“你認為誰會站出來?”

撫冬被問倒了,張著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一個個的身影在她腦海裏滾動,她愣是無法從其中挑選出一個會與賀氏鬧到底的人。

楊氏和徐家不會,誣告是自斷前路,只能啞巴吃黃連。

楊家裏頭,那就更不會了,這可不是比較與賀氏親、還是與老太太親的時候,而是鬧出了媳婦謀殺婆母,一家子都完蛋了,不止長房的人不會提,分出去的幾房更加會替賀氏遮掩。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自家人不冒頭,外人,越加不會去參合了。

撫冬越想,心裏越虛。

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呐!

對方是楊家裏輩分最長的老太太,是當家做主的女人,不是後宅深處隨隨便便不起眼的小丫鬟,這樣的人都能死得那般憋屈,其他人呢?

外頭總說官家後宅陰暗,見不得光的手段頗多,但撫冬的體會並不深。

她從前在徐家,閔老太太兇在表面,沒有動過陰刀子,楊氏算計過她家姑娘,但不是沖著人命去的,而徐家旁的人,行事不曾狠絕到那個地步上。

哪怕是後來聽說了石瑛的所作所為,給撫冬的震撼都沒有這一刻強烈。

楊家老太太的死,讓她真切明白到“殘酷”二字。

因為無從反擊,只能默認老太太是病死的。

顧雲錦看著撫冬臉上的各種表情,見小丫鬟無言以對,她苦笑了聲。

若不是確保自家能全身而退,賀氏和汪嬤嬤的膽兒也不會那麽大了。

之後幾日,各處進展與顧雲錦設想的一樣,也與蔣慕淵與孫恪說的一樣。

城中各處議論紛紛,楊家裏頭卻消無聲息,那日靈堂上賀氏與楊氏的對峙,就好似一顆石子落入水中一般,聽了個響,再無動靜了。

而百姓們的猜測,在楊家這種反應面前,也就是霧裏看花,各自覺得各自有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退一步說,哪怕全城百姓都認為賀氏存了歹心、動了毒手,又能怎麽樣呢?

罵幾句“毒婦”罷了。

等老太太出殯入葬,過幾年,也就淡了。

楊氏亦是認了。

徐令婕哭得喘不過氣,她半邊臉腫了好幾日,大冷的天拿冰帕子捂著都不見好,她哭著問了楊氏好幾回:“就這麽算了?她們就是兇手!”

楊氏心疼不已,可除了安慰女兒,她也無可奈何:“十之告不贏,你父親的烏紗帽,賭不起的。”

徐令婕道:“問畫梅呀!畫梅興許知道些什麽。”

提及畫梅,楊氏的眸子暗了暗。

她彼時就疑心畫梅與楊昔豫早有瓜葛了,如此狀況下,別說畫梅未必有發現,就算有,也斷斷不會站在楊氏這一邊的。

畫梅給楊昔豫做妾,阮馨又和離了,楊昔豫身邊現如今就她說了算數。

楊昔豫的前程就是畫梅的前程,把賀氏謀害婆母給坐實了,這是十惡不赦的惡逆大罪,賀氏淩遲且不說,楊家余下的其他人,一輩子都不用擡頭了。

比王瑯背負的父親陷害上司的後果嚴重多了。

畫梅只要不傻,絕對不會摻合這事兒。

也正因為這是大罪,衙門裏斷案會更加仔細、端正,不會輕易下決斷,且因著是疑罪,要一層一層的審,最後由聖上斷奪。

難道徐家要把最後的籌碼壓在禦書房裏?

再盼著小公爺能在聖上跟前偏向賀氏有罪?

這案子只要在禦書房裏蓋了章,所有人都會認為是蔣慕淵從中做了推手。

把疑罪定為有罪,卻沒有實打實的證據,流言會如何評論小公爺,楊氏不用細想就知道答案了。

哪怕今日楊氏與顧雲錦親得跟嫡親的母女兩個人一般,她都不敢做那等奢望,何況如今局面呢……

再說了,拿徐硯的前程去壓,她不敢的。

這些狀況,不好與徐令婕細說,楊氏只道:“昔豫那幾日病著,畫梅伺候他都脫不開身,怎麽會曉得老太太的事兒。你莫要再多想了,興許、當真是意外呢……”

徐令婕憋屈得不行,偏她臉上腫著,沒臉去西林胡同,只寫了信讓人送去給顧雲錦討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