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畏寒

“我知道自己心狠,可又不能不狠……”對著丈夫,楊氏說了真話。

徐硯開解道:“我知你是為了這個家。”

楊氏聞言,眼淚流得更兇了。

徐硯握著楊氏的手,道:“哭出來好,比憋著強……”

楊氏哭了許久,才覺得胸口氣順了些,徐硯讓畫竹打了水來伺候楊氏凈面。

等簡單收拾了,楊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道:“我這個樣子,是要拖累令崢和令婕呢。爺們倒還好,年紀長些也不怕說不上媳婦,倒是令婕,這都要十六了,還不曾說婆家。”

徐硯笑道:“要說拖累,令婕沒有辦及笄禮,也是因為我這個當父親的彼時在兩湖,如今外頭流言不斷,等過了這一陣再看吧。

到時候你頭發也長回來了,仔細替她挑一挑,我們就當多留她一陣,我就不信侍郎的女兒還嫁不出去了。”

清雨堂裏,氣氛雖壓抑,但總算是能讓人緩過勁兒的。

而仙鶴堂中,閔老太太的嘴絮絮叨叨個不停。

“楊家那個老太婆真不是個東西!”閔老太太道,“都說我這個後娘當得不好,跟她那個親娘比比,我哪兒不好了?我是逼得徐慧剃光頭了,還是逼得顧雲錦剪頭發了?”

徐老太爺的酒都嘬得毫無滋味,擱下筷子道:“你說你病著就不能消停點?你嘴巴巴拉巴拉的,病能好了?

你比楊家的強,你就高興了?你跟誰比不行,你偏去跟那個老太婆比?

眼皮子怎麽就這麽淺呢!”

閔老太太一口氣別在嗓子眼裏,偏又是病中,嗷的力氣都不足,只能忿忿扭頭。

之後的幾日,隨著金、王兩家的舊宅子搬入了新主家,徐硯被汙蔑的案子裏,受矚目的只剩下楊家了。

楊家長房也沒有力挽狂瀾,焦頭爛額地對應阮家人來收陪嫁,又與其他幾房徹底分了家。

分出去的,此時才算是長松了一口氣。

之前沒有塵埃落定,大夥兒的心裏都不踏實,如今,只要好好做縮頭烏龜,這被長房連累的倒黴催的日子,總能過去的。

而至始至終,楊家長房都未曾出來賠禮,看客們圍著罵了好幾天,終是漸漸拋卻到了腦後。

與流言一道消散的,是幾代傳承下來的榮光,如今只能苟延殘喘,閉門先過一陣。

十月過了大半,京城裏落了初雪。

蔣慕淵解了鬥篷,入了禦書房。

聖上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道:“到底是年輕,不似朕,這一陣子冷得夠嗆的。”

蔣慕淵笑了笑,接過韓公公遞給他的折子,打開看了起來。

這是北地送來的軍報。

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北地在八月中就飄了一回雪,等入了九月,越發冷得出奇。

每年一直在關外徘徊觀望到落雪的狄人彼時就露出了退回草原深處的跡象,邊境上的城池、鎮子又戒備了一個月,直到這一次的軍報,才確定狄人全部退走了。

“能安穩到明年開春了吧……”蔣慕淵看完,道。

“北境這幾年還算太平,”聖上摸了摸下顎,道,“你從成國公府、金家、王家收來的那些軍需銀子,不如補去西南,那裏的外族人才是不管一年四季,想來就來。”

蔣慕淵斂眉,以前世經驗,北境雖然壓力頗大,但近幾年間的確沒有大的戰事,而西南蜀地,在順德二十三年秋天、也就是三年後,爆發了持續數年的征戰,也就是那一場戰爭中,程晉之戰死沙場。

即便他快馬加鞭帶人去救,也沒有救回好友,徒留下遺憾。

這麽看來,聖上想把軍需大頭投入西南軍備的想法是正確的,可蔣慕淵不敢對北境放松警惕,畢竟,在暗處有一人虎視眈眈。

也許是孫睿,也許是別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北境生事。

當然,蔣慕淵也不清楚對方是否會先下手挑動蜀地戰爭,這就是一場博弈,看他能不能押對地方。

蔣慕淵擡眸看了眼聖上跟前堆得滿滿當當的折子,暗暗苦笑。

稱之為博弈也不對,若那人真是孫睿,蔣慕淵在禦書房裏跟聖上商討了什麽,銀子是如何安排的,孫睿怎麽會不知道呢?

既如此,不如按部就班,見招拆招。

“我倒是覺得,北境不能放松,今年的冬天來得太早,狄人過冬不易,明年怕是會反撲。”蔣慕淵道。

兩人商議了一陣,外頭傳來通稟說,說是孫睿來了。

孫睿裹著厚厚的雪褂子,一頂皮毛氈帽,遮得嚴嚴實實的,他解了雪褂子交給小內侍,裏頭穿得也十分厚實。

聖上道:“朕怕冷,你卻是比朕還怕冷!往年也沒見你裹得跟熊似的,今年怎麽成這樣了?”

孫睿的手裏還抱著個手爐,恭謹問了安,道:“不是兒臣受不了這天氣,而是趙氏怕冷,見不得兒臣穿得輕簡。這才新婚,兒臣也不想因這麽些小事兒與她爭,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