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告訴你

楊昔豫今天就戴著?

顧雲錦挑眉,前後理了理思緒,覺得這機會倒不錯。

只是……

那玉扳指平淡無奇,用料也極其一般,怎麽就引得小公爺的注意,還看過內側呢?

她擡眸去看蔣慕淵。

兩人站得有些近,顧雲錦的個子雖不矮,但還是比蔣慕淵低了大半個腦袋,使得她不得不擡高了頭去看。

蔣慕淵唇角帶笑,略低著頭,驟然間四目相對,誰也避不開誰。

顧雲錦怔了怔,明明有帷帽阻隔,她卻覺得蔣慕淵的目光清晰極了。

那雙眸子,沉沉如墨。

為何如此清楚?

清楚到她下意識地想後退半步?

大抵是從前也見過吧。

顧雲錦突得想起嶺北的那座道觀。

十年後,她沒有再長高,反而因為生病,有些微彎背,而蔣慕淵又長了不少,她只到他的肩下。

一道說話時,若要看到對方神態,要麽拉開些距離,要麽就擡頭。

那時飄著雪花,蔣慕淵執傘,大半個傘面都往她身側傾斜,顧雲錦哪好意思叫他被雪打濕,少不得挨近些,因而她只能仰著頭說話了。

遠比此刻還近。

蔣慕淵說起舊事時的嘆息,對戰死好友的懷念……

他鄉遇舊識,蔣慕淵未曾掩飾過眼底的情緒,清清楚楚的,落在顧雲錦眼中,比他眼角的傷痕還要清晰。

那目光就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和今日場面,重疊在一塊,仿佛兩世都折在了一起。

新奇得讓顧雲錦彎著眼就笑了。

表情在帷帽下顯得朦朧,可蔣慕淵知道顧雲錦在笑。

她的身體放松又自在,不顯防備,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跟著她一道笑起來。

“小公爺,”為了鄭重些,顧雲錦收了幾分笑意,卻沒有避開蔣慕淵的視線,道,“雖然不知道您為何幾次幫我,但與我而言,當真是雪中送炭,這些恩情,我銘記於心。若有能回報之處,定不推托。”

蔣慕淵眼中的笑容亦一點一點消了,仿若是水面上的星光被雲層掩去,徒留下一片平靜,底下漆黑,深不見底。

他沒有笑,但顧雲錦想,他也沒有生氣。

半晌,蔣慕淵才緩緩移開了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青石板地磚上,左手抵在唇邊,清了清嗓子,應了一聲“好”。

只那麽一瞬,顧雲錦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她說那幾句話,原是想弄明白蔣慕淵為何次次舉手之勞,不管是從當鋪裏尋東西,亦或是請太醫給徐氏看診,瞞下了貴重的紫河車,這些事情對蔣慕淵而言,就算不是麻煩事兒,但只憑前回窄巷裏的一個照面,蔣慕淵對她委實太關照了。

可蔣慕淵還是閉口不談原因,連他所說的那個“好”字,顧雲錦都覺得空泛。

一個出類拔萃的皇親國戚小公爺,一個離開了將軍府不起眼的小姑娘,蔣慕淵能讓她幫什麽呢?

她的全心全意,恐怕也是不自量力了。

氣氛轉眼間悶了許多,顧雲錦正猶自琢磨,突然就聽見蔣慕淵喚她,她又擡頭看去。

“顧姑娘,”蔣慕淵道,“我不是隨口應付,若到了合適的時候,再告訴你原因。”

聲音清冽如泉水,叮咚而下,一下子掃去了所有的悶氣。

顧雲錦訝異,她分明沒說什麽,就叫蔣慕淵猜出心思來了?

這般被看穿,卻也應允得鄭重其事,顧雲錦不禁莞爾:“好。”

同樣的字,氣氛卻截然不同。

說話的兩人自個兒不覺得,站在一旁聽的人品得格外清楚。

念夏之前垂著頭,這會兒迅速看了兩人一眼,她家姑娘從未這般和哪位公子說過話吧?就半臂距離了,從前姑娘不煩豫二爺的時候,也從未這般近過,最多隔著一張桌子說話。

聽風想得就更多了,眼中也滿滿都是驚喜。

他之前以為,小公爺做好事不留名,顧姑娘渾然瞞在鼓中,這會兒一聽,顧姑娘真真是心如明鏡,什麽事兒都門清。

他雖然看不到顧姑娘的神情,但語氣還是能聽出來的,人家極其感激。

再看他們小公爺,這份關心和細致,也是沒得說了。

事情說完了,顧雲錦行禮告辭。

走出了窄巷,念夏才低聲問道:“姑娘,那玉扳指上真有痕跡?”

剛是被舊憶晃了神,顧雲錦這才記起最初時的疑惑,想了想,道:“應該是有的,小公爺幾次幫忙,總不會無端說假話。”

念夏跟著點了點頭,也是,小公爺騙她們做什麽呢,定是真看過,才說出來的。

而窄巷裏,直到顧雲錦的身影不見了,蔣慕淵才收回了目光,轉身見聽風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問道:“又怎麽了?”

聽風忙道:“楊公子手上那枚有痕跡的玉扳指,不是阮二姑娘的嗎?顧姑娘弄錯了,您不但不說實情,反而真張冠李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