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拿豆子的人

荒郊野嶺的就這麽一戶人家,想出去跟人借點米面過日子都是胡說八道,自己家的地,又沒法收拾,這麽下去,哪怕再過一年,他們還得餓著。

家裏只剩下那麽一丁點續命的谷子,老農每天茶飯不思,就想著怎麽度過眼前的難關,他自己到不怕餓,怕的是老婆跟孩子受罪。

好巧不巧,有天晚上又有人從這路過,老農以為又是逃荒進山的,就在那人離得老遠的時候,悄悄把家門鎖上,告誡母女倆誰也別出去。

母女倆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畢竟誰也不傻。

可古怪的是,那人走路大搖大擺,渾身都是勁兒,咋看也不像逃荒餓肚子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幹啥的,到了老農院子前的樹林,就不走了。

老農心想也許那人有什麽吃飽肚子的秘密,就偷偷摸摸在屋裏往外看,可那人就那麽靠著樹坐著,一口氣就坐到了晚上。

這人一頓不吃都餓得慌,母女倆一天沒吃東西,怎麽也遭不住,老農知道那人不是逃荒的,也想開門煮飯,一家人多少吃點。

就在這時,一直在樹底下打盹的那人,忽然睜開眼睛,四下瞅瞅後,從腰間的口袋裏,悄悄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袋子。

一股子香味兒立刻傳開了!

說到這兒,老農臉上顯現出陶醉之色,似乎時至今日,他還沒有忘記那個味道,我跟明悟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得是什麽神仙佳肴,能讓人念念不忘?

不過很快,老農的臉色就漸漸變了,不只是他,連小姑娘也臉色慘白、體弱篩糠。

我忍不住問:“怎麽不說了,不是吃的嘛,你們…”

“是吃的,”老農回過神,“我們一家人都聞到那股味兒了,太香了!”

那人掏出袋子,從裏邊抓了幾顆豆子,往嘴裏一塞,哢吧哢吧嚼了幾口,香味似乎傳的更遠,不說母女倆,連老農也直流口水。

這時,小姑娘帶著哭腔,一字一頓地說:“我,我饞了,問我媽說我也想吃…”

“我媽也餓了,她跟我爸一商量,覺得女人好說話,就開門去找那個人要豆子。”

說到這裏,兩個人忽然同時住嘴,臉上盡是驚慌之色,再也不說一個字!

山裏冷風幽寂,打在身上,讓我的醉意漸消。有些清醒後,我轉身問明悟:“後來呢?”

明悟說,那人見著她娘,兩眼直放光,痛痛快快給了豆子,可那眼神就跟看見什麽好吃的似的。

老農嚇壞了,仗著膽子拿著鐵鍬出去,把那人趕跑了。

倆人一塊進了屋,給女兒也分了些豆子,一家三口借著已經褪去的丁點陽光,把豆子放進了嘴裏。

小姑娘聽明悟說到這兒,哇地嚎啕大哭,老農憋得滿臉通紅,也有些哽咽。

我更加好奇,不斷催促明悟說下去。

明悟頓了頓,咽了口酒,忽然大聲說:“那豆子確實好吃,可咽下去命就沒了!”

我被他嚇了一跳,不過想到女主人居然是因為吃下一顆豆子而死,怎麽也不敢相信。

那到底是什麽豆子?

又怎麽能殺人呢!

“孩子她娘吃了豆子,我看她舒服得不得了,就去給她倒水,丫頭在屋裏喊,說她娘在打顫,好像有點發燒。”

老農深深吸了口氣:“等我端著水瓢進屋一瞅,她哆嗦得不成樣子,臉上透紅,渾身都在冒熱氣…”

這哪是發燒了,簡直是讓人放進了蒸爐,老農趕緊給她喂水,可越是喝水,她越是發熱,到了後來,竟然就這麽喝著水冒起煙兒,很快就活活燙死了!

我有點說不出話來,饒是我這個撈屍人,可這麽離奇古怪的事,還是連聽都沒聽說過,老農說完,再也不說一句話,一對老眼通紅,小姑娘抱著頭嗚嗚直哭,連明悟也難得地沒有胡言亂語。

“那是之前的事了,他們以為是之前逃荒的人,因為到這兒後沒給吃的,所以死後報復,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卻一直沒什麽事。”

明悟喝著酒,又繼續講述後面的事。

既然相安無事,也就不必焦慮,老農跟女兒安葬了女主人,又開始照常過日子,就這麽到了現在。

本以為這件事永遠過去了,可誰知道最近幾天,女孩在河邊洗衣服時,好像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男人影子,在這片山林裏四處遊蕩。

那赫然就是當日的男人!

從那天開始,每天晚上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山裏都會響起詭異的動靜。

老農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什麽東西聽見,他的嗓音微微顫抖,就好像一根薄薄的弦在被彈奏,隨時都可能崩斷:“那動靜就好像死人時候吹的曲兒,過不了多久,又會有女人的嘆氣聲…”

“再往後,就是某種詭異的節奏,像是在敲空心墻。”明悟喝完第二壇酒,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