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怪病

正恍覺如夢時,有嘈雜聲由遠而近。

少年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被他壓扁的稻草,然後回到樹下,迅速地把自己綁回原樣。

一綁好,那嘈雜聲就從小巷盡頭走入視線,是一大幫人著急忙慌地用擔架擡著人往打谷場這邊停著拖拉機的地方奔來。

待走近了,能看清他們神色還帶著莫名的驚駭和恐慌。

這是出了什麽事?少年微微眯眼,目光落在那擔架上。他視力其實很好,能清楚地看見擔架上是一個鶴發雞皮的老人,在一直懷疑人生地問“怎麽會這樣”。

少年神色一怔,這人是誰?夢莊大隊的每一個人都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可卻沒見過頭發這麽雪白、皮膚這麽蒼老的老人。

再看看擡擔架的人,這好像都是……錢書記家的人?

看著錢書記的母親顫顫巍巍地直抹眼淚,錢書記的媳婦哭天搶地,錢書記的兒女們驚慌而又恐懼,少年的目光落回老人額頭上那似曾相識的紗布上,想到什麽,眼睛不可思議地漸漸睜大——

那老人,是三十多歲的錢書記?!!

怎麽回事?!

這人昨天還是趾高氣揚、精神抖擻的青壯年,怎麽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見眾人跑到了曬谷場上,少年趕緊低頭垂眸掩下驚詫。不知為何,他莫名地就想到了昨晚那個聲音清婉又嬌軟的小知青。

這邊混亂的動靜吵醒了住在附近的人,紛紛跑出來圍觀是怎麽回事。

待眾人問清那躺在擔架上的人確實是錢書記,驚駭莫名地連連後退。

有個真·老人顫巍巍地拄著拐杖看著比她還老的錢書記念念有詞,“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做人果然不能沒良心,否則就要遭報應。”

得到消息正匆匆趕過來的大隊長聽到這話臉色一肅,“老嬸子!這個時候就不要神神叨叨地說什麽牛鬼蛇神了,不要命了嗎?!”

老人渾濁的雙眼斜睨他,枯樹皮一般的唇角扯起個冷笑的弧度,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一旁還被跪著綁在樹上的少年,意有所指,“大隊長,你不虧心嗎?”

大隊長扭頭看到少年垂著頭被綁在樹上一動不動,不知是生是死,心中一凜,冷氣沉聲,“怎麽回事?他怎麽還被綁在這裏?!”

旁邊有人神色訕訕地笑笑,“這不昨天給忘了嗎?”

說著忙跑去給少年解綁。

解開後,少年掙紮著艱難起身,看都沒看這邊的熱鬧一眼,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隊長看著少年漸漸遠去的單薄背影,想著老神神叨叨的神婆說的報應,再怔怔地看著被安排躺在拖拉機車鬥裏的錢書記,心下有一瞬間的動搖和茫然——

這一夜蒼老的怪病,就是報應嗎?

——

他們大隊裏負責思想教育、民眾作風等事的錢書記,居然一夜蒼老,從三十多歲的青壯年變成了足有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這麽詭異的事情,就如一滴冷水落入了滾燙的油鍋裏,瞬間迅速地炸開,把整個夢莊大隊給炸得人仰馬翻!

一大清早的,昨天莫名一夜好眠的人都紛紛精神奕奕地跑出來圍觀。

在看到大隊裏的人驚恐而又匆忙地用拖拉機,把那鶴發雞皮、正在崩潰發瘋的錢書記準備送往縣城裏就醫檢查,個個都驚駭得嘴裏足以塞下顆雞蛋。

跟著知青們跑出來看熱鬧的風知意站在路邊的圍觀人群裏,看著躺在拖拉機裏那鶴發雞皮的吊角眼,嘴角薄凉微勾:現在,你總沒力氣去折騰別人了吧?

一天到晚說別人是牛鬼蛇神,那她就讓他親自體驗一下被當成真正牛鬼蛇神的感覺。

本來前天她也只是小懲大誡、讓他摔一跤乖乖去養傷,別整天沒事出來瞎折騰人。

可誰知他不吃教訓,還要出來蹦跶,那她只能讓他乖乖地呆在家裏“頤養天年”,沒法再出來霍霍了。

她這一招,叫“枯木逢春”,是她在末世裏研究出來的木系異能的技能。

主要是為了救治得了絕症的生命,先把生機抽取掉,逼得那些病毒、癌症細胞什麽的沒了活性寄生物一起死掉排出體外。然後再注入生機,整個生命就會宛若新生,頗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意,大概是雛形簡易版的易經洗髓。

當然,她給那個吊角眼實施的只有輕度的“枯木”,除了衰老,並不威脅到生命。如果他表現好,從此不再出來作妖,那她就考慮考慮把他的生機還給他,給他一次“重生”。

希望,他這次能吃到教訓,別再讓她失望。

目送拖拉機消失在村口後,風知意撐著傘隨著大流往回走,沿路聽著知青們意猶未盡地在議論——

“哎呀這太嚇人了!”女知青中,最活波可愛的周曼曼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居然一下子就老得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