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暴君嗎?...)
白日裏,乾清宮內尚有宮娥進進出出,說是伺候,其實是在監視。
而雖說是監視,但這些宮娥也懶怠,屬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種。還未到晚間,便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沒人了,蘇念珠終於逮住機會跟陸棠樺單獨談話了。
她懶洋洋起身,披了件鬥篷,讓周玳去門口守著,然後慢慢悠悠走到龍床邊,嗓音尚帶剛剛起身的慵懶感,狀似無意的跟陸棠樺提起了一個名字。
“孫天琊?”陸棠樺正要斜眼,想起蘇念珠說的話,用力扼制住了這個習慣性沖動,改成了掀眼皮,用來表示自己的不屑和鄙夷。
“沒聽過。”
蘇念珠蹙眉,“孫家好歹也是四品朝官,還跟陛下在朝廷上吵過架呢。”
“吵架?”被這樣一提醒,陸棠樺似乎是有些記憶了,他眯眼回憶,“就是那個說話總吐唾沫的老頭?”
蘇念珠:……
按照陸棠樺在外的惡名,敢在朝堂上跟他吵架的人肯定寥寥無幾,而敢用一個區區四品小官的身份跟他吵架的,更是只有那麽一個了。
“那是孫天琊的父親。”
“哦。”陸棠樺不甚在意,“許久沒見了,人怎麽樣?還沒死吧?”
蘇念珠:……
蘇念珠頓了頓,道:“死了,一家都死了。”
“嗯?”陸棠樺有些驚奇,“怎麽死的?”
“被毒死的。”蘇念珠蹲在床邊,單手托著下顎跟陸棠樺說話。一邊說話,一邊仔細觀察著陸棠樺的表情。
男人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心虛之意,反倒顯出一抹驚奇來,“那老頭看著身子骨不錯啊,怎麽朕還沒死,他反倒先死了?”
“陛下真的不知道?”蘇念珠垂著眼睫,扇子似得陰影落在瑩白面容之上,修剪的極其整齊的指尖摩挲著龍床上貼著的金箔。
她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亦非常柔和,也不知為何,陸棠樺卻明顯察覺到了她瞬時低暗下來的心情。
陸棠樺忍不住解釋,“朝廷之事一直都是蘇易鳴在管……”
“現在也是他在管?”蘇念珠截斷陸棠樺的話反問。
“朕不知道,是吧。”陸棠樺的臉上露出些許迷茫。明明是個極俊美霸道的男人,偏生總是露出像懵懂小孩一般的表情。
“朝廷之事是我哥哥在管,那陛下您管什麽呢?”蘇念珠的語氣陡然鋒利起來,語氣中蘊著難掩的小氣兒。
生氣了。
陸棠樺卻不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他一如既往道:“打仗啊。”
“哦,”蘇念珠皮笑肉不笑,“然後就打癱了。”
陸棠樺終於從這句夾槍帶棒的話中聽出了蘇念珠語氣裏的不快,他有些不解,更多的卻是被冒犯後的憤怒,“蘇念珠,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蘇念珠搖頭,然後站起來拍了拍裙裾,不知是說給陸棠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又重復了一遍,“真是沒什麽意思。”
“蘇念珠,你給朕說清楚!你這不陰不陽的,到底要說什麽?”
任憑陸棠樺在後頭叫囂,蘇念珠始終沒有回頭看他,只一個勁的往外走,腳步很穩,表情卻很凝重。
出了寢殿大門,周玳正守在門口。他看到蘇念珠從裏面出來,趕緊行禮道:“娘娘。”
蘇念珠仰頭看天,日落西山,晚霞漫天,如野焰焚燒,殘暉層層如裂,碎似花光。映入眼簾的明明是絢麗多姿的美妙景色,心中湧出的卻是抑制不住的悲傷愴色。
“娘娘……”周玳看到蘇念珠的表情,忍不住想問,開口後又發現自己逾越了,趕緊閉上嘴。
“真是難辦。”蘇念珠幽幽嘆息一聲,“雖不知情,但亦無法逃脫罪責。殺人就是該要償命的。”
“娘娘!”周玳驚了,“那孫天琊說不定只是在胡謅,您不能為了區區一件一年前的小事而,而動搖國之根本啊?”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你們這裏沒有這條律法嗎?”蘇念珠看向周玳的眸色有些冷,像浸著寒霜似得涼。
周玳看著這副模樣的蘇念珠,莫名有些心悸。他垂眸斂目,聲音漸弱,“奴,奴才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刑律之事確實不懂。”
“你不懂無礙,可作為一國之君,他該懂的。”蘇念珠的視線穿透寢殿大門,直射入那張龍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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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宮娥端了膳食來。
周玳提著食盒,輕手輕腳置到桌上,然後走到陸棠樺面前道:“陛下,該用晚膳了。”
陸棠樺抿唇,似無意又不耐煩道:“她呢?”
“誰?”周玳一臉懵懂。
陸棠樺斜睨他一眼,覺得這小太監平日裏在那女人面前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麽到他這就跟個木頭樁子似得。
“陛下說的是皇後娘娘吧?”周玳反應過來,趕緊躬身道:“娘娘有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