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他陷入沉默,垂下眼簾將她受傷的右手擡起,從口袋中拿出幹凈紙巾,將未幹涸的鮮血沾凈。

他說:“對不起。”

這回換沈歲知愣神了。

她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怔怔望著正在給她簡單清理傷口的晏楚和,像被戳中心頭某處,惹得眼眶發酸。

僅僅是幾個字,哪怕說者無心,但凡摻雜了半分的好意,都能讓她小心翼翼的將其珍藏,如獲珍寶。

可她只是個無比糟糕的家夥。

不知怎的,沈歲知突然想到在自己兒時,母親曾經給她講過的那種最最完美的人。

——他永遠幹凈、明亮、溫潤,沒有任何瑕疵,世上一切美好的詞匯都可以用來形容他。

她覺得,眼前的人就是。

沈歲知已經很久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想要落淚的欲/望,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哭,興許是潛意識抵觸向別人示弱。

她定定看著男人,眸光微微閃爍。

晏楚和專心致志地清理著那道可怖傷口,萬幸沒劃太深,去醫院簡單上藥包紮,大概率不會留下疤痕。

他將被血染得幾乎沒有好地的紙巾丟進垃圾桶,側首正要說什麽,沈歲知卻突然伸出左手,扯住他領帶。

她力氣並不大,他本可以掙開,卻隨著她俯下身子。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扯他的領帶了。

晏楚和勻出多余心思,想到這點。

然而下一瞬沈歲知擡頭,兩片含著朦朧酒氣的溫熱,便落在他下顎。

晏楚和倏地僵住。

沈歲知非禮人還心裏沒數,樂呵呵松開手,他還來不及產生什麽想法,就見跟前女人重心不穩地晃悠兩下,差點兒摔倒。

晏楚和及時摟住她腰身,剛才那蜻蜓點水般的吻本就讓他心煩意亂,此時掌下貼著溫熱滑膩的肌膚,他只覺耳根都在隱隱發燙。

輕嘖了聲,晏楚和改為扶肩膀的姿勢,冷聲問她:“你喝暈了?”

沈歲知搖頭不說話,晏楚和幹脆放棄溝通,他今晚開車來的,所以沒喝酒,於是直接將人放進副駕駛,帶她去醫院包紮傷口。

沈歲知有些困了,半閉著眼問:“去哪?”

“醫院。”他說。

“這種小傷,無所謂。”她笑了聲,“習慣了。”

晏楚和卻淡聲道:“沒有任何傷痛是該被習慣的。”

沈歲知眨眨眼,別過腦袋不吭聲了。

-

等二人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深夜。

沈歲知胃裏的酒精徹底發揮效果,她走起路來一步三晃,晏楚和看不下去,將手規矩扶在她肩膀,把人給塞進車裏。

好在沈歲知雖然迷瞪,卻還保持半分清醒,當晏楚和問她家地址時,答案脫口而出,她還毫不猶豫從外套兜裏掏出鑰匙丟給他。

晏楚和眸色微沉,她聽話是好事,但想到她是否喝醉了在誰面前都這麽聽話,心底便不由騰升幾分煩躁。

把沈歲知送回家中,他本不想貿然進屋,放下人直接離開,但某個醉鬼大有直接在地板上睡覺的意思,他只得返回。

因為不方便,所以晏楚和只替她脫了外套,防止她睡著亂動,他將她的右手放到被子外面。

晏楚和坐在床邊,視線不經意掃過床頭櫃,他看到上面零零散散擺著幾片板狀物,邊角有些彎曲,似乎經常使用。

晏楚和覺得那像藥板,於是目光多停留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讓他眼神凝住。

他對藥物了解不多,但賽樂特和西酞普蘭這種典型抗抑郁藥,他還是知道的。

藥片已經快要吃完,桌角還堆著未拆封的,可見沈歲知並不是最近才開始用藥。

他沉默許久,半晌擡手輕捏眉骨,心中情緒正復雜交織,身後卻傳來動靜。

沈歲知半夢半醒,察覺到旁邊有人,於是鬧騰著翻身,含糊不清道:“喝水。”

晏楚和回頭看她一眼,沒應,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溫水,耐心地等她喝完半杯,再度縮回被窩。

晏楚和淡聲開口,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等你明天酒醒,估計也把今晚忘幹凈了。”

沈歲知困得神志不清,也沒忘反駁:“不會,我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不記得。”

“瞎、瞎說。”

晏楚和替她掖好被角,面色不改,仍是副冷冷清清的模樣,“不是瞎說。”

他垂下眼簾,望著逐漸跌進夢境的沈歲知,嗓音低緩——

“不然你怎麽會以為,當初在A市,是你第一次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