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3頁)

他的大度讓他自然而然地,在別人眼裏,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好人。而我,自然而得地,在別人眼裏,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一個人一旦被定義為‘小人’,那麽,做壞事是理所當然的,做好事是帶有目的性的虛偽表演。與其被人誤會武器了自己,倒不如掙脫人性的枷鎖,像個鬥士那樣去挑戰所謂的權威與真理。盡管我總是表面上玩世不恭,內心卻充滿惶恐。 我最常夢見的事情,就是宋熙正在我的家裏,一邊把兩只腳放到茶幾上看電視,一邊頤指氣使地支使我的父母去做事。他不但戰勝了我而且還取代了我。從此在沒有一個叫做張哲成的家夥——我就像是在一場奪嫡之爭中敗下陣來的嫡子,不但被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權力與榮譽,連我的姓氏也將被徹底放逐。著真可怕!我一定得遠離他。

“一定得遠離他。不然我會發瘋,我會因為神經長期處於高度戒備狀態而發瘋。我的少年時代不應該是這樣,應該充滿略帶挑逗性的口哨聲和十七歲女生溫柔的笑語。古人一早不就說過‘花有重開時,人無再少年’,我竟完全沒有意會到哪其中所包含的哲理和善意的提醒,把最美好的青春時光浪費在了莫須有的競爭上,打著‘不服輸’的幌子去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還以為是在為尊嚴而努力。

“既然做出了決定,我便毫不猶豫地在高考志願表上填了一所北方的大學。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去北方,他說過他討厭極度的寒冷的極度的炎熱,那都不是他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可以忍受的。據我所知,他的家庭條件很優越,他的父親在中東國家做石油。每個月都會給匯一筆款子做零花錢。他曾經就很豪爽地說要送我一輛自行車,這樣我下課以後就可以同他一塊兒回家,我們都住在同一條線上。我斷然拒絕,我可不想在半路上出車禍。

“也許正因為生活優越,他反而沒有什麽好勝心。在選擇大學這樣關鍵性的問題上,他想都沒想就留在了成都,成都適合沒有好勝心的人永久性居住。

“而關於他沒有好勝心的這一點,其實這是我最近才發現的,這簡直是對我極大的侮辱。我多麽希望他也曾和我一樣把彼此當成最強大的勁敵,扳倒對方是唯一能使自己感到快樂且自豪的理由。這樣至少可以證明我並不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可以同她相提並論。可是當我那天在酒吧廁所裏質問他,為什麽總是想要奪走我所有擁有的一切時,他完全迷茫了,完全呆住了,完全像個置身事外的人一般不知所以然。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競爭的存在,他還以為我和他的關系不錯,甚至想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來北方找我滑雪。我一點也不知道,事情原來一直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他從不以為我們是對手。他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知道真相以後我差一點崩潰,原來這麽多年來我所以為的敵人,只是我所幻想出來的罷了。”

“我花了很長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有答案。我開車去重慶找到宋熙正,問他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看不起我?並且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他雖不明白我在發什麽火,可並不甘示弱,還擊我的一拳還真不輕。”

“但從那次之後,我一下子便釋然了,是按疼痛徹底地喚醒了我,叫我別傻,唯一能打敗我們的,都只是自己而言。”

“人從不可能被戰勝,除非自己先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