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4頁)

束河坐在河邊等他,河風吹過來,心裏徒生悲涼。不覺,又哭起來,聽見腳步聲,回頭去看,宋熙正怔怔地望著她,問:“你怎麽了?”

“我倒是要問你怎麽了?為何我來了,也不請我進去,只叫我在外面等,不曉得裏面是不是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她說話酸酸的,連她自己都略微地怔了一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想多了,因為裏面實在太亂,我想理一下再讓你進來。”

“誰信你啊?這樣老掉牙的借口。”束河寬慰地想,原來是這樣啊。

“真的。亂得不成樣了,我怕你見了笑話。”

“那我不是來得正好,可以幫你收拾收拾。”

宋熙正坐到他身邊,伸過手攬住她的肩膀,說:“嗯,你來得正好。”

看來像是真的。

宋熙正領她回去,一進屋,兩人都頗進尬。宋熙正把椅子上堆放的衣服拿開,讓束河坐。束河坐下,手腳都不曉得往哪裏放,只恨自己生得太高大,有點爭先恐後地叫他注意似的。他拿雙一次性拖鞋放到她的面前,說:“換鞋吧。”她就輕手輕腳地脫去了高跟鞋,把腳鉆進拖鞋裏。他說:“我放水,你先洗澡。”她手攥緊了裙子、咬著下嘴唇,頭很低,是一朵折斷了頸的楚楚可憐的蓬頭蓮華。

宋熙正走過來,捧起她的臉,手指腹撫過她的眉毛,說:“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這一說,叫她好失望,她偏了偏頭,離了他的掌心,說:“我曉得你不會對我怎麽樣,你又不曾喜歡我。”宋熙正說:“那你呢?你喜歡我麽?”束河啞然,四目相對,抵不過,她低下眼,手指摳著手指,盯著地面看,說:“你是要我用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宋熙正笑,說:“你說得真難聽。” 也沒說到重點,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嚴格執行的“三不政策”。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也會見招拆招,絕不可被他小覷。她擡首,含頜,凝視著他,—雙幽幽的黑瞳裏綻放出一朵金黃色的雛菊,是光在貓的眼睛裏開的一朵旋轉的綺麗的花。她訚訚惻惻地說道:“你非要我說明白,我這樣老遠地跑來了……”話到這兒,也沒往下說,他拍拍她的肩膀,說:“不說了,先洗澡。”

那一夜他真沒對她做什麽。還很紳士地說要睡到地板上去,叫束河好沒面子。束河說:“你就睡床上吧,沒什麽的。”可他答應是答應了,兩人中間的距離寬得可以放進一只碗。束河在心裏祈求著事情會有轉機,但她絕不能主動,她都主動到了這份兒上,總不至於要她去脫他的衣服吧,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呀。她已經喪氣到連問他“睡著了嗎”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在黑夜裏從喉嚨裏發出“吭、吭、吭”的聲音來證明她還沒有睡者,好像有話要說。他翻個身背對著她,把那只無形的碗給弄翻,潑了她一 臉冷水。“叫你犯賤,”她狠狠地在心裏罵道,“不是一早就有人提醒過你,單方面的犯賤沒有未來嗎?怎麽你就是不聽?還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戰權威?挑戰這個亙古不變的真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以你那小小的力量就可以打破愛情的禁忌了麽?愛情的禁忌就是別主動啊,傻瓜!”

“睡不著嗎?”宋熙正突然問出了她心裏的話。

“嗯,”束河撒謊道,“我有些挑床。”

一陣沉默。這樣的沉默要人的命。

她嗅見空氣裏有墨汁一般微苦的氣息,那應該是宋熙正略帶傷感的濕濕的呼吸,他說:“你說,如果上帝創造人類時規定,男人只能愛男人,女人只能愛女人,那麽,有一天,一個男人突然愛上了一個女人,那是一件多麽浪漫的事情啊。”

“呃,”什麽意思?束河感到莫名其妙,敷衍地說,“哦。”

只剩下闃然無聲的黑夜,和束河痛苦掙紮的欲望。

翌日倆人早起。束河收拾東西,回成都。她對他說:“等你回成都來,再補你生日禮物。”

“你不是已經送了我?”他是指她來看他。倒是一眼就被他給識破了,她埋頭慚愧地笑,—計不成,又生一計,說:“你又不肯收,只好再送你別的。”

“不是不肯收,是太貴重了,不敢收。”

說得束河頓時無言。

有人敲門,宋熙正說:“可能是服務生。”宋熙正租住的是酒店的房子。門打開,也不見宋熙正說話,束河奇怪地從客廳探出身子,問:“是誰啊?”一看,竟是張哲成,當即怔在了原地。張哲成看到束河,不驚不詫,只對宋熙正道:“我回成都了。”宋熙正說:“好,這邊你就交給我吧。”張哲成待要走,宋熙正叫住他,說:“要不然,你把束河捎回去吧,她也要回成都。”張哲成睇一眼束河,是橫空射過的一支冷颼颼的箭,直直地要穿透她的心。他一邊轉身離去一邊說:“那在樓下等你。”宋熙正掩上門,說:“張哲成昨天就來了,來這邊給新員工培訓。”束河想,昨天在公司是不曾見他,未料想他也來到了這裏。她擔心地問:“他見我在這裏,會不會誤會我們?”宋熙正說:“有可能喲,不過沒關系,張哲成這人我了解,他絕不會到處去說。”“只是,”束河為難地說,“這兒到成都的路這麽長,路上不曉得同他說些什麽才好。”宋熙正摸摸她的頭,說:“我知道你昨夜沒有睡好,等下你上車就補覺吧。”是她的黑眼圈透露了心事,她的病的確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