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8頁)

兩人不再言語,都盯著自己的腳看,張哲成從他們中間大喇喇地穿過去,完全對他們熟視無睹,—只手插在褲包裏,一只手推開男廁的門側身而入。宋熙正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猶豫,然後對束河說:“我也去上個廁所。”束河點點頭,有些無能為力地看著他走。好像他走了再也回不來。是有點擔心,真怕他們會打起來,不過她還沒有美到可以讓男人為她發起一場戰爭的地步, 她既不是電影《赤壁》裏的小喬也不是希臘神話裏最漂亮的女人海倫——她不過是一首傳遍大江南北膾炙人口的歌,朗朗上口的唱詞構成了她這樣一個平常的人,“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雙溫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但她迄今為止並未偷走過任何人的心,她自我安慰道她這是行得端,做得正。

她一直在衛生間門口等宋熙正,進去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

有人拉門而出,她忽然瞥見宋熙正與張哲成面對面站著,談判,她斷不敢去想是為了她,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見那陣勢 說不定皁已積怨,她只不過是一根導火線。但她又恨不得全是因為她,暴風驟雨來得越猛烈越好。

門復帶上,她趴到門邊,想聽他們在說什麽,哪怕只是提到她的名字也好。一女子從女廁所裏出來,竟是她的同事,好奇怪地看束河。束河“哎呀”一聲,說:“原來這邊是女廁所呀。”說完,趕緊躥了進去,又是踩腳,又是啞著嗓子做尖叫狀,別人肯定把她當鹹了女色魔,想她一世英名,竟毀於男廁!可嘆、可惜、更加可恨!

她獨自一人回到座位上,聽人說宋熙正同張哲成已經先走了,她驚得說不出話來,頭“轟”的一聲被炸開,說:“你們怎麽不攔住他們?”說完又覺自己失言,補充道,“比賽都還沒有開始呀。”他們都聳聳肩,互相看看,說:“要走我們有什麽辦法。”她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像是憋著好大的委屈,隨時都可能大哭起來。她確實是一個動不動就會哭的人,她唯記得年幼時的事,就是母親厲色喝斥她,她咬著筷子不停地往飯裏落淚。每每回憶起來都是這一幕,這一幕定是發生過好多回。一女同事說:“你沒事吧?” 她說:“沒事,喝得有點醉了,先走一步了。”說著就站了起來,彎腰去拿座位上的包,有人卻先一步替她拿了起來,一擡眼,竟是宋熙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你不是走了麽?”

“回來找你啊。”

“找我做什麽?”語氣裏還有方才來平息下去的氣,聽起來酸楚楚的。

“你要走?”

她欲挽回局面,同事卻搶了她的白,替她求情似的說:“她喝得太多了,讓人家先回去休息吧。”她感激似的看那人—眼,笑笑,想,關你屁事!

宋熙正說:“那我送你回家。”

“你不看球了?”同事問。

“等下送了她就回來,這不還早麽。”

他說,“張哲成喝多了,剛叫了輛出租,送他回去了。”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看他,這—刻,他們倆的關系同以往是有些兩樣。她說:“他的酒量這麽不好,還不及我喝得多。”

“女人的酒量從來都比男人好。”

“你呢?你的酒量好不好?”

“不好,比張哲成還差。”他朝她笑,她仿佛看見面前開出一朵聖潔的蓮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帶著透徹的縞素的白,那眼,是玉一般滑膩膩的瓣,半透著光,如一盞燈籠。那嘴,是最嫩最軟的花心。

她說:“那我豈不很危險?”

“哪方面?怕我酒後亂來?”

“當然不是,”她根本沒往那方面想,說:“想到哪裏去了,我是說坐你的車。”

“你會不會開車?”

“不會,你別指望我幫你開。”

“現在好多女孩子都會開車,你為什麽不去學?”

她想說,學來也沒用,她父母又不會給她買車。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這樣說未免顯得太寒酸,她是衣服買成三十也會說一百的人,活在自己為自己制造的奢華世界裏,倒也知足。她腦子拐了一個彎說:“我毛躁,不適合開車。”

“那你是天生坐車的命,”宋熙正笑道,是富貴命哦。”

“是啊,人家都說我的面相生得好。”束河不無得意地說。

宋熙正轉過頭來看她,好生地打量,從上到下,從眉宇看到她的裙裾,那意味有些深長,是“發乎情,止乎禮”。他看完亦不語,她怕他是沒看明白,補充道:“算命的說我,旺夫相呢,金形面組合。”

“這些我不懂。”

“那當然,你們男人,就只懂漂亮不漂亮。李敖不是說過,‘女人選男人的標準有很多,比如看他有沒有才華,看他有沒有權利,看他有沒有錢,看他有沒有幽默感。但男人選女人的標準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漂亮! ’光是漂亮有什麽用,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是紅顏禍水,克夫呀!”她說著說著有些生氣,是因為想到了蘇九久。蘇九久那麽不吉利的一張臉,是面相學裏最最忌諱的長相,下三白眼,鼻削如刀,需佩戴藍絨晶、橘子石來化解對顏子樂的阻礙。顏子樂卻是不知道的,一點也不知道,總有一天要倒大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