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場 錦繡二三事(第2/2頁)

錦繡的母親一向未雨綢繆,恨不得化了錦繡的身。她認為錦繡嘴笨,不太會討男人的歡心,生怕別人誤解了錦繡的遲鈍,其實是不解了錦繡的風情。她一遍一遍教錦繡說話,這話放在她那個年代都是一些俏皮話,放在現在,都是一些蠢話。她對錦繡說:“要是那個男人問你,為什麽都25了還沒男朋友,你就說,你其實根本不急,要不是媽媽催得緊,你還想考個研究生,學習總是好事情。這樣一說,不失清高,還把問題的實質給掩蓋了過去。”錦繡心想,情況本來也就這樣。

謝天謝地。錦繡的母親得上北京參加一個關於女子維權的會議,她是幾個社區聯合推選出來的民意代表。當她得知這個消息後,情緒幾度失控,大家都說,看把她給高興得。其實她是在犯難。她一一與群眾握手,每一雙手都飽含了深情,她握著它們久久不肯放開,心裏想,選得可真是時候啊。那天夜裏,她千萬次地問自己,她是應該去維護廣大女子的權益,還是應該去維護自家女子的權益。她把熟睡中的錦繡搖醒,問她:“我不跟你去,你一個人能行嗎?”錦繡不耐煩地把被子拉起來蒙住頭,說:“又不是搞革命。”第二天一大早,錦繡的母親便買了一大束鮮花去請教她的上師。她把情況大致地跟上師講了講,上師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半天,上師才緩緩問道:“你信的是什麽教?”她愣了一下,覺得上師明知故問,事定有蹊蹺,答:“大乘佛教。”上師說:“既然知道,還不走。”她一下子理解了上師的意思,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她是從那一刻起突然意識到她身上原來是負有使命的。她想,大師果然是大師!

社區特別為她租了一輛大巴車送她去機場,她上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錦繡,滿臉都是不放心,在座子上坐定了,還又翹起屁股,把頭支出窗外,嚷了一句:“穿那條米黃色的碎花裙,女人不穿裙子,就不女人。”

全車人都看著錦繡,臉上的笑似是而非,錦繡覺得真見不得人了。

錦繡沒有穿那條米黃色的碎花裙,她心想,他也配。她甚至連妝也懶得化,她一心想讓別人看不上她。她始終認為試圖利用相親的方式去找尋自己的另一半簡直是一件荒唐的事情,首先,兩個人結婚一定要有愛情做前提,而愛情這種東西,只可能發生在咖啡館、圖書館、地鐵站、十字路口、電影院、電梯間,接近於一場意外,刺激人類的神經末梢,導致男人性欲增強女人分泌物增多。相親則是一出布好的局,無論勝利與否,都在預料之中,沒有戲劇性情境與沖突,高潮也只是一個倉促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