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花怒放
想起初見的那一幕,哪怕是此時的宋晚玉還是忍不住的伸手捂住臉。雙頰滾燙,燙得她十指微微合攏。
霍璋他就是那麽好的人,明亮,耀眼,一如天上月。
宋晚玉就像是在寒冬的夜路上跋涉許久的路人,又冷又凍,又幹又渴,幾乎要在毫無希望的跋涉中徹底絕望,忽然看見明月高懸,自然而然的便想要再靠近些,想要更加貼近那明亮的光源。
然而,十三歲的宋晚玉才失去了阿娘,父兄又遠在他方,只是個沉默孤僻、不討喜的小姑娘,甚至不敢主動靠近霍璋,只能像是京裏那些喜歡霍璋的小姑娘似的,守在霍璋會出現的地方,遠遠的看著霍璋被人簇擁著進出。
霍璋乃是霍家獨孫,少時便跟著霍老將軍上過戰場,人人都說他日後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管叫他“霍小將軍”的。那些脾氣桀驁的貴胄公子們也都服他,便是在京裏,霍璋亦是前呼後擁,簇擁者眾。
五陵年少,白馬銀鞍,少年風光,時時引人側目。
跟在霍璋左右的那些人裏,有的宋晚玉認識的,有的她不認識的.....但她從來都不會上前去,只一個人悄悄地、默默地看著,便是只遠遠的看一眼霍璋的側臉便覺得心裏歡喜無限。
仿佛是有陽光照在心頭的桃花枝上,花枝和花瓣都跟著舒展開來——看著霍璋,宋晚玉方才知道什麽是心花怒放。
再後來,她“湊巧”認識了蕭清音,時常跟在對方左右,偶爾還能沾光與霍璋碰面,說上幾句話,甚至還從蕭清音處聽說了許多霍璋的事情,比如霍璋喝茶只喜歡往裏面加姜絲,比如霍璋小時候吃魚被魚刺卡著了,從此再不肯吃魚,卻又很愛喝魚湯........
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對宋晚玉來說便是珍寶一般的存在,讓她在無數個夜裏一次次的回憶,一遍遍的重溫,在無數個長夢裏心如鹿撞,暗生憧憬。
但她從未因此而生出妄念,她從未幻想過光芒萬丈的霍璋會看著她、喜歡她。
甚至,她還考慮過:以後參加霍璋成婚時,她要穿什麽樣的衣服,要說什麽祝詞......
當然,她的這些設想從來都不曾派上用場。
.......
霍璋於她,是天上的明月,夜裏的長夢。
宋晚玉時常仰頭望月,也會在安靜無人的夜裏沉浸在長夢裏。
但是,她從未想過,天上的明月會掉在她的手上,夜裏的長夢會美夢成真。
所以,此時的宋晚玉想起府裏的霍璋反倒有一種不真切的迷惘和慌張,令她一時無所適從,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
就這樣,牽著馬走到了公主府,宋晚玉心裏也如亂麻一般,什麽也沒想好,毫無頭緒。
甚至,她還忍不住的在心裏抱怨了一句:今天的路怎麽這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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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宋晚玉到底不是個逃避的性子,只略一想霍璋如今的境況,心裏的擔憂便也占了上風,咬了咬牙便牽著馬入門去了。
說來也是奇怪:先前她和齊王吵了一架後從獵場回來,騎著馬回公主府時,雖有些疲倦但的確是心情平靜,從容鎮定;如今才過了幾個時辰,她牽著馬重新回來,心裏卻遠沒有一開始的從容與鎮定了。
宋晚玉暗嘆了口氣,將馬交給下人,先去了西院。
先前得了她吩咐的珍珠正守在門邊,見著宋晚玉回來,不由便松了口氣,連忙迎了上去,肅容行禮。
宋晚玉伸手免了她的禮,目光卻不覺往裏看去。
只可惜,雕花木門與她走時一般,仍舊是緊閉著,只能看見回廊上掛著的燈籠正亮著,橘黃色的暖光映在門上,照出一抹淡淡的橘色。
宋晚玉也說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麽心情,只能有些含糊的開口問道:“太醫來過了嗎,怎麽說?”
珍珠正欲回稟,聽宋晚玉主動問起,便也低垂著頭,細聲回道:“太醫說,這位公子身上新傷舊傷多得很,若是要治,只怕是要費許多功夫,還需要長時間的調養。而且,那位公子的手筋腳筋都已被挑斷了,隔了這麽久,便是如今重新接上只怕也無法再如以往一般,多少還是會留下些痕跡的.........”
宋晚玉怔怔聽著,幾乎不敢想象過去的這些年霍璋究竟經歷了什麽。
想起當初那個年少成名,與二兄並稱雙壁,被人叫作霍小將軍,會笑著贈她桃花的霍璋.......
宋晚玉覺得才哭過的眼睛似乎又有些濕,掩飾般的揚了揚頭,去看懸山式的屋頂以及被火光照得微微發黃的黑色陶瓦,轉開話題:“太醫可開了藥?”
珍珠連忙應聲:“已是開了,外敷、內用的皆有。奴婢適才已叫人去煎藥了。”
宋晚玉點點頭,然後又看了珍珠一眼。
珍珠會意,側身與後面的小婢使眼色,立時便有人將太醫留下的藥膏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