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夏季天亮得早,聞槳從池淵家裏出來的時候,東邊的天已經開始微微泛著淺色的藍,又夾雜著一點光影的白,眼看著不久之後就是要天亮了。

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池淵很長時間都沒有開口,聞槳失了耐心,不願意再等又或者再聽他說些什麽。

她不是沒有心,也會在意,也會難過。

回程的路上,聞槳已經沒有多少困意,側著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夜色,神情寡淡平靜,讓人瞧不出一絲情緒。

司機緘默無聲,車輪碾過柏油路面的動靜格外清晰。

到了聞宅,聞槳收斂了情緒,拿著外套準備下車,卻右邊座位的坐墊與椅背的縫隙之間瞥見一個亮閃閃的物件。

她伸手拿了過來,是一只圓形袖扣,扣面是細碎的星空鋪砌,搭著邊沿的玫瑰金,低調而內斂。

這玩意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從誰落下的。

也不是什麽便宜的物件,聞槳拿在手裏,下了車,讓司機早點回去休息,自個進了屋裏。

屋裏容姨在餐廳留了一盞小壁燈,餐桌上擺著一個砂鍋,聞槳走過去揭開蓋子,雞湯的香味隨著溫度的遞減並不剩多少。

從她住回聞宅開始,容姨每天晚上都會給她留一些補湯,有時候趕得早,回來不用熱就能喝,像今晚這麽遲,還是頭一回,雞湯表面都已經凝了一層薄薄的油脂。

聞槳不想浪費老人家的好意,放下外套,將砂鍋重新端進廚房,開了小火煨著。

火開得特別小,一時半會湯也熱不了,聞槳回房間卸了妝,又洗了個澡,再下樓的時候,看到廚房裏多了個身影。

“容姨。”聞槳走過去,“怎麽起來這麽早?”

“年紀大了,睡不著,正好聽見你回來的動靜,就順便起來了。”容姨關了火,盛了一小碗雞湯端出廚房,“來,趁熱喝吧。”

聞槳和她在桌邊坐下,捏著瓷勺喝了兩口,淺聲說:“等過兩天我給您安排一個全身檢查。”

“不用麻煩,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聞槳沒和她多說這個問題,心裏想著等安排好直接把人帶過去就行,低頭又喝了幾口雞湯。

容姨見她濕著頭發,起身去拿了條幹凈的毛巾替她細心擦著,感慨道,“以前你媽媽在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忙起來就顧不上時間,經常半夜才回家,怕吵醒我,還總喜歡赤著腳在屋裏走。”

“是嗎?”提起聞宋,聞槳眼裏多了些溫柔,“我以前都不知道她工作這麽辛苦。”

“你那會才多大,什麽都不知道。”容姨順著她的頭發,笑道:“成天就咋咋呼呼地,誰也管不著你。”

聞槳笑了笑,“讀書的時候確實愛玩了一點。”

想起過去,容姨輕嘆了聲氣,“槳槳,今天下午你爸爸來了趟,也和我說了些話。你別怪容姨多嘴,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

聽言,聞槳垂下眼眸,唇角的笑意跟著淺了幾分,卻始終沒有說話。

容姨一見她這閉口不談地模樣,心裏也無奈,但又沒有任何辦法,只是摸著她的腦袋,溫聲勸道:“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但起碼別讓自己過得這麽累,不說你媽媽和你外公外婆他們,就是容姨現在看著,也是會難過和心疼的。”

聞槳沉著呼吸,眼角泛著紅,“容姨,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也忘不了。”

“我有時候也想放過自己原諒蔣遠山,但是我做不到,我沒辦法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她輕吸了吸鼻子,“容姨,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他如果不愛我媽媽,為什麽要和她結婚,我的存在又算什麽。”

過去的很多事情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弄得清楚透徹,現在唯一證明它曾經存在過的,只剩下彼此之間的怨恨和無法原諒。

這是個死結,也無解。

容姨清楚聞槳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放下過,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勸聞槳原諒誰,她不過是出於一個長輩不想再看到自己疼愛了多年,如同親孫女一般存在的孩子,長久的受這怨恨的苦。

只是看聞槳如今的模樣,她深知想要她放下過去的事情簡直比登天還難,那些勸慰的話也就無法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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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槳近乎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秦妗過來接她的時候,她兩只眼睛都布滿了紅血絲,眼底一片青色。

秦妗自從跟著聞槳,還從來沒見過她個樣子,難免有些驚訝,但也沒多問,照例匯報工作,“我已經通知了白婧的經紀人,讓她早會之後去一趟您辦公室,尤時的經紀人暫時不在溪城。另外,您讓我給尤時安排的新助理也已經到位,關於尤時的下一步工作計劃,商務部那邊已經將相關資料提交過來了。”

聞槳“嗯”了聲,擡手揉了下額頭,“尤時那邊你讓邱阮林多上點心,如果實在不行,可以給她換一個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