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身在蠻州這種地方,除了炕頭上嗑瓜子兒聊天,冬日裏能做的事情不多。一直等開了春,河沿上的柳條兒抽出嫩芽兒,河面冰層化開,進入春種時節,外頭的人才多起來。

像李知堯這種做王爺的,自然不需要扛著鋤頭去地裏刨地灑籽種兒。但他也沒閑著,先是尋了蠻州最好的酒樓菜館子,跟酒樓裏的廚子學做菜去了。

一邊在灶台前後打轉學著做菜,親自為朝霧掌勺做菜,一邊又安排手下的人,各處尋訪奇花異朵,買了來精心養在府上,供朝霧平日裏賞玩。

除了花兒朵兒的,也在各地的花鳥街上尋了些金貴的鳥兒到府上。每日裏精心喂養,聽著鳥兒婉轉清脆的聲口,府上也便比之前熱鬧許多。

朝霧當然知道,李知堯如此這般,不顧身份地位往鍋灶邊鉆,又弄來各種新鮮稀奇的玩意兒給她玩,為了討好她是真,其中有作戲的成分也是真。

他與陳儀和錢亮之間的所有往來都是秘密的,畢竟陳儀和錢亮是大夏的官員,不是他李知堯的官員。李知堯自打不再攝政以後,也無權把這些當官的納做自己的屬下。

這樣一段時間後,京城趙太後於正德殿,自然收到了蠻州來的密報,只說晉王自打打退北齊後,就一門心思撲在了府中寵妾身上,為她洗手做湯羹,並搜尋各地稀奇的玩意給她玩。

除了伺候寵妾和他兒子,晉王也鮮少見到幹別的,去城外軍營也是為了陪著將士們喝酒吃肉耍樂。說他有造反的意圖或心思,那是半分也看不出來的。

趙太後聽了這話自然有些放心,卻也忍不住滿腹酸意。再怎麽說李知堯從前都是被她捏在手心裏的人,現在卻為了別的女人如此不顧身份,讓她如何不氣惱?

她比誰都了解李知堯,知道他從小缺愛,但凡嘗到一點甜意,就會願意為之付出一切。以前他是為了她在付出,而如今已然把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到那個女人身上了。

如果說李知堯對她只是一種向往,而對那個女人,就是實實在在的愛了。

她自然相信李知堯可能會為了那份愛放下一切身份尊嚴,不去多想別的,只願守著那個女人和他的兒子,就這樣在蠻州度過余生。可即便如此,她也並不想成全。

她平了一會情緒,問報信的人,“除了不顧身份臉面去做廚子,尋花買鳥兒想著法兒哄他那個侍妾,他在蠻州,還有沒有接觸過其他的人?”

報信的人道:“晉王到了蠻州便去攻打了北齊,到除夕才回來,也就年初一的時候,知州陳大人和都指揮使錢大人,上門拜過年,其他接觸的,那就是酒樓裏的廚子,賣花賣鳥兒的。”

說完又想到什麽,再道:“晉王出征在外的時候,陳儀的夫人時常會到王爺府上,一呆就是小半天。說的什麽不知道,但想來就是婦人之間說家常。其他的,再沒有了。”

趙太後把李知堯的情況了解了清楚,沒得到他有意圖謀反的心思與舉動,心裏自是踏實不少。但她仍不放心,一直覺得李知堯這根刺不拔,她永遠不得舒坦。

不管他反不反,她都要一步一步拔掉李知堯這根眼中釘。

為了進一步削減李知堯的實力,趙太後次日便攜著小皇帝下了聖旨,讓刑部侍郎張程遠去蠻州接任陳儀的職務,並任命蕭進為蠻州都指揮使,而陳儀和錢亮則另派了別處職務。

李知堯對趙太後會做出這種事情並沒感到多意外,他早就知道她會一步步把他逼入絕境。所以陳儀和錢亮走的時候,李知堯仍還沉得住氣。

而他也不得不把氣沉在,他擁有的時間越多,準備得越充分,成功的可能性才能越大。造反不是過家家,他身邊所有人的性命都拴在他手裏,一旦開始就無退路,一旦失敗就得全死。

李知堯和趙太後一樣,他同樣也在京城安插了眼線,對於京城的情況也都多少知道。趙太後如今還沒有發現他有謀反意圖,他便可以繼續偽裝下去。

看李知堯沉得住氣,朝霧自然也不慌亂。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兇險,她也不是不明白。她能做的,也就是配合李知堯把戲演好,不給他多增加壓力和負擔罷了。

末春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朝霧站在廊廡下給鳥兒喂食。喂完逗了一陣,她回頭看了眼李知堯,見他臉上神思遊走不知在想什麽,便對他說了句:“我想學騎馬,你教我嗎?”

李知堯回回神,“怎麽突然想學騎馬?”

朝霧直接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也不是突然想學,是早就想學了。多學些東西,往後怎知用不上?我會得越多,拖累你的便越少,不好麽?”

李知堯笑一下,“你怎麽會是拖累,若沒有你,我活著有什麽意思?”

朝霧懶得再看他,又轉過身來看籠子裏百靈,開口道:“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哄我,我不吃你這一套。若是沒有我,你跟趙太後好好的呢,也沒現在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