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寂影沒有多余的話,領下命令便帶著卷舌出去了。

卷舌微懵著表情,只覺得暗湧洶洶,但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他是個極有好奇欲的人,在出了李知堯院子後,便悄悄問了寂影那麽一句:“老大,什麽情況這是?”

寂影冷冷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聽得這話,卷舌眼睛驀地一下瞪到很大,立馬抿住了嘴唇。緊抿住嘴唇跟了寂影片刻,卻還是沒能忍住,又松開嘴巴多問了句:“那我現在知道得算不算多?”

寂影回頭看他一眼,“話多也死得快,閉嘴。”

卷舌這又把嘴唇往起一抿,再不說話了,心想小命比好奇心重要。

寂影原就不是愛說許多話的人,耳邊得了清凈,自己也無心閑談,只快步去到前院,抓緊時間安排人北上去追順哥兒,並交代了務必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他之所以不考慮時間問題,不多考慮是不是會打擾李知堯睡覺,在卷舌剛拿到厘家大姑娘畫像的這當口,直接就過來找李知堯稟報,就是怕拖久了,追人這件事會變得更麻煩。

當年李知堯在周家遭遇的藏書樓事件,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寂影是知道的,他也同樣推出了李知堯推出來的一切。

寂影安排好北上的人,又在前院備好馬匹幹糧。

李知堯到了前院急匆匆上馬,出門前交代了溫顯元幾句。沒什麽別的事,不過是那些來上門稟事的大臣要處理。只說他這幾日無空議事,叫他們有要事留下奏折就行。

寥寥交代了數句,李知堯帶著寂影打馬出門,從晉王府奔到南城門,正是早上開城門的時候。繼而打馬出城門,徑直往南,一路絕塵而去。

李知堯把馬駕得飛快,腦子裏總是忍不住閃現他在夜裏做的噩夢——朝霧用剪刀自殺在了馬車裏,血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裙子從白到紅,染開大片大片的花朵。

越想馬鞭在馬尾上抽得便越狠,馬蹄噔噔,曠野的風呼嘯在耳畔,袍面在風中抖震,身後揚起細細塵泥。

他明明是因為放不下她才費了小半年的時間找她回來,在分開這小半年的時間裏,他明明無數次夢到她,想她想得發瘋。可真見了面,看到她對自己只有驚恐,又忍不住真發了瘋。

在馬尾上抽一次鞭子,他便在心裏想一次——等著我。

***

朝霧被押去柳州,行路靠的是馬車,所以走得很慢。

自從上馬車後,她就沒再說過一句話,臉色蒼白得像個紙片人。似乎已是了無生念,僅還吊著一口氣。瞧著這一口氣哪一刻若是上不來了,便就閉眼去了。

押她的人也並不都是瞎子,能看得出她是不大想活了,所以平時便看得有些緊,也都盡心盡力伺候著。倒不是因為什麽慈悲心,不過就是怕晉王心裏其實還有她,他們要倒黴。

他們也多少看得明白,心裏有數。

如果晉王心裏真沒有這個女人了,怎麽會費那麽多人力周折找她回來?找不到的時候發怒罵他們老大是廢物,找到以後,甚至親自去小山村裏接她。

現在他是被憤怒驅使支配了,發了瘋地想要折磨她。但誰又能保證,過些日子,他又不會改變心意,再把這個女人接回晉王府呢?

而他們還沒把朝霧成功送到柳州,不過才走下來一半路程,這樣的揣測就成了真。

李知堯帶著寂影騎馬追到他們的時候,是在傍晚間,他們正打算去附近的驛館留宿。夕陽的暖光打在每一個隨行者的臉上,大家紛紛下馬向李知堯行禮。

李知堯卻不管他們,眼裏全無其他,勒繩停下馬匹後便急著下了馬,幾步去到馬車上,打起門簾往裏看。看到朝霧好好地坐在裏面,他呼吸奔急控制不勻,卻在心底松了口氣。

沒等朝霧有反應,李知堯便進了馬車坐下,不管自己一身風塵,直接把朝霧擁進懷裏,像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閉著眼睛對朝霧說:“對不起,我氣昏頭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朝霧木木的,身子木,眼神也木,仿佛不像個活人。

她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

她太累了,早就什麽都不想再想,也什麽都不想再應付了。她想睡覺,想永遠閉上眼睛,擺脫這痛苦的一生,再也不要醒過來。

到了驛館,她晚飯吃得很少,梳洗之後躺在床上,也還是像個失了智的木頭人一般。

側身在搖曳的燭火下,李知堯從背後擁著她,與她說了很多話,向她認錯,向她保證,對她發毒誓,用他能給出來的最卑微誠懇的姿態求她原諒,說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失去理智。

朝霧靜靜地躺著,靜靜地聽他說話。聽完了,她終於有了些反應,在他懷裏翻過身子,姿勢從背對他變成直接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