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朝霧不想讓李知堯發現自己有什麽異常,也就聽他的了,忙轉身去燈柱子邊,把油燈的燈芯擰出來。擰好後順著手的,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回到小搖床邊,她把備好在一邊的尿布、褲子、氈毯都抱在懷裏,對李知堯說:“先把哥兒褲子脫了,尿布也拿掉,下面的氈毯也要換。”

李知堯彎著腰給順哥兒把褲子脫了,連帶尿布一起拿起來。因為聞到一股尿騷味,他有些忍受不了,只用手指捏著順哥兒的褲子,一副很是嫌棄的模樣。

褲子和尿布一起拎出搖床,他問朝霧,“快,放哪?”

朝霧忙又轉身拿來裝臟衣的簍子,放到李知堯面前。看著李知堯把手裏的濕褲子扔了,她自己轉身去給順哥兒擦屁股穿幹衣服,再墊上尿布,換掉氈毯。

李知堯去倒水洗手,看著朝霧動作嫻熟,心裏只道——原來帶孩子養孩子這麽瑣碎辛苦,每回在她房裏睡,都要看她夜間起床,不是尿了就是餓了,鬧得他都懂了。

兩人起來折騰了一番,等順哥兒再睡下,朝霧去擰小燈芯,隨李知堯回到床上躺下。

李知堯躺下後就又睡了,朝霧則仍舊沒有困意。匕首還在她枕頭上,後背的冷汗還沒幹透,她如何睡得著?她怕自己睡著了,李知堯再摸出她的匕首來。

李知堯睡了一氣,忽又轉身側過來,把朝霧往懷裏一撈,聲音慵懶道:“怎麽還不睡?”

李知堯身形高大,朝霧落在他懷裏,整個人便顯得異常嬌小,像是被完全包裹住了一般。她調整一下呼吸,輕輕出聲,“睡了。”

李知堯“嗯”一聲,“別胡思亂想了,看在我這麽努力的份上。”

這話從李知堯嘴裏說出來,搭著那滿滿慵懶氣,像是在說夢話。他平常清醒的時候,從來不會放下身份說這種話的。

不過朝霧並不動容,像沒聽到一般,閉著眼睛不再出聲。

***

次日晨起,李知堯走得很早。

朝霧和平時一樣起床梳洗用早飯,帶順哥兒在院裏玩了半日。

待秋若帶著順哥兒歇晌的時候,朝霧又帶著春景出了門。

秋若覺得她家夫人近來出門也格外勤了些,而且都是帶春景,並不帶她。想不出她家夫人在外頭是有什麽事,又記著她家夫人說過凡事少問的話,她也便沒往心上放。

朝霧帶著春景出去後,去了一家普普通通的茶樓。進茶樓上二樓,要了個隱在邊角落裏的小閣間,點了壺六安瓜片,在門外掛個紅色穗子,便就坐在桌邊等著。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把她要見的人等來了。

聽到閣間外的敲門聲,春景過去開門。門一開,瞧見外面站著個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她想約莫就是那琮二爺了,便道了句:“二爺,請進來。”

瞧見開門的是個陌生女子,衛琮微有些懵,原約他過來這裏的是簇兒。明日是他大婚,今日家裏已經開宴了,人人都忙,他是躲了熱鬧獨自出來的。

眸底生疑,但衛琮還是進了閣間。到裏頭擡頭一瞧,又見桌邊還坐著個女子,這背影也不是簇兒。然這背影卻十分眼熟,讓他猛然間便怔了神。

春景到門外守著去了,聽到閣間的門合上,朝霧才慢慢起身,再慢慢轉過身。

衛琮就那麽木站著,看眼前的女子起身,再轉身。然後那張他時常會在睡夢裏見到的臉,一點點出現在他面前。

仿佛這又是個夢,他不敢出聲,怕驚醒。

朝霧身子轉正過來,薄淚沁濕了眼眶,向衛琮盈盈施了一禮,出聲道:“二哥哥,好久不見了。”

衛琮把自己的呼吸壓得輕到幾乎聽不見,呆愣在原地,盯著朝霧動也不動一下。他原不是這麽無禮的人,現在是顧不得那些規矩禮數了。

他盯著朝霧看了好一會,才有些緩過神來,微顫著嘴唇開口道:“是……朝霧妹妹?”

朝霧擡起目光來看他,濕著眼眶我見尤憐,聲音微哽道:“是我呀,二哥哥。”

她有三分是演,七分是真情,到底是見了往前的熟人,心裏忍不住就漫起了許多難過。想想原來那些的光景,再想想現在,豈能不傷心?

衛琮算是徹底反應過來,往朝霧面前急走了兩步,站到她面前,眼淚頓起急著道:“朝霧妹妹,真的是你,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朝霧搖搖頭,小聲道:“我已經不是厘朝霧了,二哥哥別再這麽叫我了。”

衛琮只覺心頭陣痛,下意識便想到她孤身一人在外,改名換姓地活下來了,到底吃了多少苦啊?雖瞧她模樣未變多少,也不像經歷了風霜的,但通身的氣質變得太多了。

他想捏她的手,甚至想張開胳膊把她抱進懷裏,可他是讀書識禮的人,到底是做不出這樣越矩的事來,只流著眼淚問朝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既然你還活著,為什麽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