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朝霧撇開目光,看向晃動的車簾,隱約瞧得見外頭的街景,耳邊有街邊小販吆喝賣帕子折扇的聲音。她說:“什麽盟友,我不過就是你們腳邊的一只螞蟻,擡擡腳,說碾死也就碾死了。”

趙太後才不會與她做什麽盟友,不過是想控制她利用她,繼而再牽住李知堯。如果哪一天李知堯對她的威脅沒有了,她也會毫不猶豫殺了她。

一心一意喜歡她那麽多年,為她付出了那麽多的男人,突然被她搶走了,並讓她產生了危機感,她怎麽可能會不記恨她?

李知堯卻不慌不忙道:“你是我晉王的人,別人都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沒人敢對你怎麽樣。”

朝霧又看了會晃動起伏的車簾,才轉回頭看向李知堯,“既然你覺得沒人敢對我怎麽樣,又這麽急找去壽康宮做什麽?還不是怕太後欺負我麽?”

李知堯懶懶地靠到車廂壁上,“是怕你說話沒有分寸,氣傷了太後,她可是金貴之軀。”

朝霧定著目光看了李知堯一會,默默吸口氣,“你既然那麽喜歡她,為她做了那麽多,好不容易得到了今天的這一切,為什麽不繼續做她背後的男人,陪她坐擁天下?我並不想夾在你們中間,被拈來耍去,活得戰戰兢兢。”

李知堯並不愛聽這些話,他只知道自己想怎麽樣,別的一概不管。關於這些,他無話想說也可話可說,直接靠著車廂閉上眼睛小憩去了,再不理朝霧。

朝霧看他不再說話,默默捏緊了手裏的燙金錦盒,手指在盒子上輕蹭兩下,自己也不再自討沒趣多說什麽,轉了頭看向車簾,聽著外面一聲遠一聲近的吆喝聲。

到了王府,朝霧下車徑直回了自己院裏。

李知堯沒有隨她過去,到書房找了溫顯元,把手裏的那盒香線給他,叫他,“你拿去找人瞧瞧,看這盒香有沒有什麽問題。”

溫顯元接下錦盒來,當即便去辦這事。

沒費多少功夫,暮色微起的時候拿了香又回來,向李知堯回話說:“王爺,奴才找人瞧過了,這就是普普通通的香線,寧神靜心的,沒什麽問題。”

李知堯伸手把錦盒接下來,“知道了,下去吧。”

打發了溫顯元,李知堯沒再動身離開王府,在書房一直呆到晚間。晚上用完飯,回到自己院裏梳洗就寢,躺到床上卻了無困意。

實在睡不著,他翻身起來,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盒,出門往錦棠閣去了。

朝霧剛把順哥兒哄睡下不久,正要擰暗房裏的燈苗兒準備睡覺,便聽到蝶兒在窗下說話,“夫人,王爺來了。”

朝霧回頭,李知堯已經推門進了屋。他把手裏的香盒放在桌案上,過了落地罩,走到床邊坐下脫靴,什麽都不說,直接上床躺下。

朝霧看著他躺下,回頭把燈芯擰短,只留下豆大的火苗兒。房間裏暗了許多,她走到床邊坐下,擡手放下素絹帳簾,收腿上床躺下來。

她以為李知堯來找她,還是為了那點事。然躺著等了一會,李知堯也沒動。

等得有些困了,朝霧微微眯起眼睛,正要睡的時候,忽又聽李知堯說:“安心跟著我,只要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不必活得戰戰兢兢,可以驕縱些。”

朝霧眼皮上的困意別他驅散得七七八八,她睜開眼睛來,轉頭看向李知堯。李知堯仰臥在她旁邊,她只能看到他微微隱在夜色中的側臉。

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今天他為了她直闖壽康宮得罪趙太後這件事,已經徹底表明了,他在她和趙太後之間,很果斷地選擇了她。如果說之前他和趙太後之間只是生了嫌隙,現在便算是撕破臉了。

他在擔心她,在保護她,似乎還在嘗試對她好,可朝霧卻並不動容。她翻過身來背對他,默了好一會,出聲道:“如果你真的想對我好,為何不放了我?”

李知堯躺著不動,聲音輕輕的,“你就這麽討厭我?”

朝霧默聲不答這話,這個問題她不需要反反復復回答,答案從來沒變過。李知堯之前對她有多狠,如何羞辱她,又在她心上割了多少道口子,她全記得。

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不是他給她這些她本不需要的好,就能愈合的。他給她帶來的痛苦與傷害,遠比他給的這些好,要多得多。

她現在之所以需要他保護才能活得踏實點,也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她會和樓驍在柳州過最普通平凡的生活。沒有紛爭沒有算計,只有一日三餐,日出日落。

他們會撫養順哥兒長大,順哥兒也不會再是一出生就沒爹的孩子,不會被人瞧不起。之後他們會給順哥兒生小弟弟小妹妹,看著他們一起玩鬧長大。

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她是李知堯的侍妾,她沒有名分,順哥兒沒有爹,並將會在這個王府中帶著“奴才”的身份長大。同時,她還要與趙太後周旋,盡量讓自己在他們的鬥爭中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