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7章 誰言寸草心10

一個敦敦實實的男人靠近了潘勇健,跟他說了什麽,由於工地環境噪音很大,林夕沒有聽太清楚,然後潘勇健點點頭,把身上那件厚厚的工作服脫下來遞給那個男人。

可能在一般人眼裏,這是個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在林夕眼中,在這個時間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很值得人去推敲了。

林夕注意到,那個身材像煤氣罐一樣的男人拿過潘勇健的衣服之後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墊在屁股底下,然後把潘勇健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潘勇健則光著膀子繼續認真的一行行碼著磚塊。

幾塊鉛雲堆疊在西山那邊,吞沒了猶自留戀藍天的落日,似乎夜幕呼啦一下就被人扯開遮住了原本澄藍的天空。

老雲接駕必有雨。

工地上的燈也全都點了起來,各項目的負責人開始催促著大家手腳麻利點,看樣子天氣預報還是蠻準的,明天很可能大家都要雨休,今天能多搶點進度就多搶點吧。

雖然雨休他們也是沒有薪水可拿,不過能歇一天大家還是很高興的,於是原本疲憊的工人們還是打起精神來加快了進度。

林夕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潘勇健以及他附近的人身上,因為當初潘勇健出事是在收工以後,所以才判定施工方和工頭沒有責任。但是林夕覺得,既然收工了,潘勇健為什麽要返回工地然後從腳手架上摔下來?

肯定不會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這麽死,所以特意跑回來配合一下。

此起彼伏的哨子聲提示大家,已經到了收工時間了,工人們放下自己手裏的活計,轟鳴的機器聲也一點點歸於寂靜,腳手架上響起工人們沉重而迫切的腳步聲。

林夕絲毫不敢松懈,精神體一直鎖定潘勇健以及周遭的那些工人,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然而一直到潘勇健買完饅頭鹹菜回去工寮裏,始終都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只是林夕注意到,那個之前跟潘勇健說話的煤氣罐男人是他們這棟樓最後一個離開腳手架的。

潘勇健依舊在大口大口的吃著他的大白饅頭小鹹菜,然後他習慣性用手往懷裏摸,潘勇健突然愣住,林夕眸光一冷,她明白了,居然是這樣!

“小個子,我衣服呢?”潘勇健問剛剛打飯回來的煤氣罐。

“哎呀,對不住啊,我把你衣服給落上邊了,你瞅我這記性。”

潘勇健二話不說,把饅頭下,擡腿就往外走。

煤氣罐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攔住潘勇健:“大老潘,幹啥去?”

“我去取衣服去,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雨”潘勇健說道。

煤氣罐滿不在意的說道:“這都收工了,你不是還有別的工作服嗎?明天我幫你把那件雨澆的工作服洗洗就完事了。”

“不用。”潘勇健沒有解釋什麽,而是輕輕推開煤氣罐,徑直出了工寮。

幾個喝酒的聽見兩個人的對話,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粗豪漢子說道:“哎我說小個子,你就別勸他了,大老潘不是去拿衣服,那老小子是去拿他寶貝全家福,不看自己婆娘兩眼睡不著覺,哈哈哈哈!”

“人家是怕下雨把閨女老婆給澆著了。”曾經跟大老潘炫過兒子的那人說道。

幾個喝酒的有人說道:“別扯了,我看過他那張全家福,都壓了塑料膜啦,不怕澆,大老潘是一天看不見他婆娘閨女就得死。”

哈哈哈哈!

工寮裏響起善意的笑聲,大家不以為意,繼續著吱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的小日子。

大老潘是有名的老婆奴,閨女奴,人家從來不喝酒,也舍不得吃炒菜,看看他那張神奇的全家福啥都有了。

天已經陰得很厲害了,黑沉沉的天空裏別說星星,連月亮都看不見。工地上依舊燈火通明,錯落著的各種照明工具倒像是漫天繁星,感覺天上人間掉了個個兒。

烏墨般的天空突然被閃電撕開一道口子,然後又歸於平靜,不一會,遠處傳來悶雷滾滾的聲音,大雨眼看就要來了。

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一聲驚叫,接著是急速的奔跑聲,然後很多人都跑出工寮來,幾乎所有人都在問著:“咋了?”

“有人從十五號樓上摔下來了!”

煤氣罐猶自拿著饅頭往嘴裏塞的手就是一頓:“哎,那不是咱們那棟嗎?不會是大老潘摔下來了吧?”

“我艹,還真有可能,沒見大老潘回來啊,快點去看看,可別真是他啊!”

工寮裏先前開玩笑說大老潘一天看不見婆娘就能死的人頓時白了臉,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嘟囔著:“草,叫你這破逼嘴瞎叨叨!”

眾人還沒跑到十五號施工樓,已經有兩個巡夜的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大老潘回來了。

大夥七嘴八舌圍過去,只見大老潘臉上胳膊上不少地方都擦破了皮,不過看樣子是驚嚇多於傷害,倆巡夜的攙扶著他好像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小子從那麽高的樓上摔下來,腿嚇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