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交通不便的最大弊端就是信息傳輸的極度緩慢,當抓到穩婆的消息和葉傾的回信一先一後到達時,已經出正月了。

現任官員最熱衷的恐怕就是拆前任的台,蔡文高明顯已經將抓穩婆一事跟政績掛了鉤,表現的比任何人都積極,壓根不用晏驕和龐牧催促,他自己先就晝夜不休的督促、監督,恨不得能就地使個縮地成寸的仙法,直接把人提溜過來。

晏驕看的好笑,倒也省了心,暫時和龐牧專心斟酌隋玉的事情。

葉傾一封回信寫的聲情並茂,激動之情躍然紙面,好幾處的墨跡都淩亂的滲透了,顯然寫信時心中激蕩久久難以平復。

他和隋玉的親生父親胡冰是同年的舉人,兩人在當年秋闈後一次文會上一見如故,然後迅速成了至交好友,又一起參加了會試,並成了同科進士。

在翰林院熬了幾年之後,葉傾和胡冰又前後腳去不同地方上任,雖然都是西北苦寒之地,但幸運的是隔得竟然也不算很遠,兩人倒也能頻繁書信往來……

胡冰夫妻丟失女兒不僅是他們的一塊心事,更是葉傾胸口壓著的一塊巨石,這些年明裏暗裏沒少托人找關系幫忙打探。

這麽多年過去,其實他們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僅存的不過一份執念和僥幸。

但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這份執念和僥幸竟真的能成真?

龐牧不禁感慨,“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當年若不是他和晏驕查了高家叛國的案子,也不可能跟葉傾熟絡起來;而如果沒有和葉傾的這層關系,即便去年他們在驛站聽說了彼此的存在,也未必會見面,葉傾也就更不可能委托他們幫忙找孩子;而如果沒有這份委托,即便現在隋玉就活蹦亂跳的把胎記和項圈主動給他們看,誰也不會想到背後竟然還會有這樣曲折離奇的一段故事……

“還真是,”晏驕想來也是唏噓不已,“但凡中間缺了任何一環,也就沒有來日闔家團圓的事了。”

胡冰夫妻得了消息後歡喜的瘋了,胡冰本人現在還在禮部任職,主管對周邊諸國交接事宜,有點像現代的外交部官員,職位比較敏感且重要,自然不好胡亂走動,聽說已經向聖人上折子請假,也不知得了答復沒。

但胡夫人卻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如果不是因為眼睛不好,家人實在不放心她一人獨行,估計這會兒早已啟程往萍州來了。

龐牧跟著感慨一回,就聽晏驕問道:“咱們要不要提前幫他們物色一處宅子?瞧隋家的樣子,隋玉一時半刻也不可能跟胡冰他們走,說不得要在萍州停留一段時間,也不能老叫他們住在驛站嘛。”

一是因私前來,不便在驛站久留;二來既然是親人重逢,總要弄點家的氣息不是嗎?

龐牧一拍大腿,“還是你想的周到,明兒就叫人去辦吧。”

正月過了,天漸漸暖和起來,外頭已經有些性急的小花悄悄開了,柔嫩的草叢中黃的紅的,嫩嫩的花瓣薄如蟬翼,在尤帶三分寒意的春風中微微顫抖,嬌嫩而不失堅韌,叫人的心情都不自覺好了。

春天來臨,一切苦難終將過去。

終究押送犯人不用講究太多,留口氣拖過來就行,所以穩婆提前到什麽的,到也在意料之中。

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婆子,姓李,一路被風吹得臉上青紅交加,頭發蓬亂好似雞窩,哆哆嗦嗦跪地行禮時,眾人都看到了她嘴裏金燦燦的兩顆大牙。

都說做賊心虛,李婆子這一路想來也受了不少磋磨,驚堂木響起時,眾人甚至從她臉上看到了類似解脫的神情。

“大人明鑒啊,都是何夫人逼我幹的啊!明鑒啊!”

連日來都亢奮不已的蔡文高等的就是今天這一雪前恥的機會,猛地一拍桌子,超凡的氣勢成了壓死駱駝的隨後一根稻草,沒多久,李婆子就都交代了。

李婆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道:“其實我本不願接這傷陰德的活兒,而且幹我們這行的,若回頭就傳出來死人,誰還願意用呢?不是自己砸飯碗嗎?”

蔡文高冷笑道:“事到如今說這個又有什麽用?”

李婆子擡手就狠狠甩了自己幾個嘴巴子,然後腫著臉懺悔道:“我有罪,但罪不至死啊!何夫人給的銀子太豐厚了,老婆子我的男人早年拐了別的女人跑了,生個兒子又好吃懶做,早年欠了賭債不死在外頭哪裏,剩我一個孤老婆子,能指望的不就是多攢點銀子嗎?”

“況且我只是遵照何夫人說的,接生時略遲了些,又稍微過火了些,只要好生保養,頂多就是不能再生,人也成個病秧子罷了,我,我真沒殺人啊!”

蔡文高怒道:“本官看你是信口雌黃,若你不是心虛跑什麽?如今證據確鑿還想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