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從兩撥人認出對方到臨泉拔腿就跑只是一瞬間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臨泉在這方面經驗特別豐富,反正等眾人回過神來時,這廝至少已經沖出去一丈遠了。

不追吧,對不起他這麽玩兒命的跑;

追吧,連日來備受陰雨冷天折磨的眾人實在不想再在雨幕中瞎折騰。

晏驕靈機一動,突然大聲喊道:“我哥沒來!”

同時她又在心裏默默的補了一句,是現在沒來。

就見臨泉猛地來了個急刹車,原地踉蹌了兩下之後一聲不吭的轉頭走回到他們面前,先整理下因為逃跑而有些淩亂的儀表,然後才重新撿起紙傘抱在懷中,抄起袖子,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呦。”

眾人:“……”

呦你爹啊呦!

道袍下擺都濕透了,裝什麽鎮定自若!

雖然晏驕很早以前就已經清晰的認識到,臨泉之所以做了那麽多欠揍的事情還蠻吃得開,臉皮厚絕對是一大優勢,但此時此刻再看,仍然不妨礙她驚嘆以及佩服。

晏驕以觀察稀奇動物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幾眼,突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家夥的發質可真不錯。

濃密黑亮,陰雨天竟也能泛出光澤。尤其剛才逃跑的時候在腦後甩動,簡直就像是後世洗發水廣告上那些加了特效的畫面一樣。

晏驕自問他們也算是正常人偏上的發量了,可跟臨泉一比還是被甩出十條街,這讓,嗯……

她下意識的在一幹同伴頭頂掃了一圈,欣慰的確認依舊茂盛,最後視線不自覺停駐在許倩身上,透過她看到了遠在京城的另外一個人:

嗯,讓英年早禿的許將軍情何以堪?

作為晏驕的頭號貼身侍衛,許倩無疑有著驚人的直覺,當即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疑惑道:“大人?”

晏驕回神,搖搖頭,“啊,沒事。”

離京之前她曾見過許將軍一面,記得他的發簪比前幾年剛見面時更細了,顯然是因為需要固定的頭發……更少了。

因為晏驕沒說廖無言也在路上,龐牧等人也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只說正四處遊歷,又想起老先生壽誕在即,就過來道賀。

臨泉微眯著眼睛看了看眾人,末了搖搖頭,“你們騙不了我,師兄什麽時候到?”

龐牧搔了搔下巴,猶豫了下還是誠實道:“也就這幾天了。”

臨泉哦了聲,了然道:“他暈船。”

短短三個字裏明晃晃透出來可惜。

真可惜啊,要是師兄也坐船來,至少也得大半個月才能恢復體力,自然就沒工夫罵自己了……

眾人沉默。

“小舅舅。”平安歡快道,主動朝他伸出胳膊。

臨泉見他手中還抓著自己送的木鳥,面上泛起一抹笑意,收了傘立在墻邊,彎腰將他抱起來,“高了,也重了。”

平安呵呵笑著比劃了個圈,“我每天都吃這麽多。”

臨泉勾了勾唇角,朝晏驕他們一擡下巴,“走吧,師父和師母都在。”

晏驕忽然有些緊張。

接下來要見的那位,無疑是活著的傳奇。

教導出廖無言和臨泉這兩位奇才的人姓鐘名維,早年因故急流勇退,風平浪靜之後又一連三次回絕聖人請他重新出山的旨意,毅然決然的在萍州過起隱居生活……

院子很大,南北三進又帶東西跨院,西跨院現在還在傳出讀書聲。

龐牧難掩好奇的問道:“聽聲音人數在二十人上下,哪兒來的這麽多孩子?”

臨泉頭也不回道:“二老閑來無事便會教導附近的孩童識字,後來便有人主動往這裏送,再後來,索性就把那邊的院子開做學堂。”

眾人聞言不禁咋舌。

齊遠問道:“當地百姓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臨泉搖了搖頭。

齊遠又問:“束脩多少?”

臨泉道:“每月肉一斤。”

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竟隱隱有點羨慕嫉妒恨。

萍州素來富庶,每月一斤肉對絕大部分家庭而言根本算不得負擔。

這裏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一年花十二斤肉請的老師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天大的便宜不過如此了。

院中載滿了晏驕認識不認識的花木,雨水的沖刷使它們越發青翠欲滴,若不看自己呼吸間噴出的水汽,誰也不會想到現在正值隆冬。

然後晏驕看見了一個胖老頭。

雖然這麽說似乎不夠尊重,但對方給人的第一印象確實是這樣簡單粗暴沒錯。

而且是不修邊幅的胖老頭。

雖然是冬天,但對方似乎剛剛下地回來,挽著褲腿蹲在廊下,兩只手上滿是泥巴,而一個跟他體型形成鮮明對比的瘦削老太太則拿著一個冒熱氣的水瓢,一邊給他澆水,一邊小聲抱怨著什麽。

稍顯臃腫的棉衣使他胖上加胖,連蹲下去的動作都成了負擔,側面看起來幾乎等同於橢圓的球形,露出來的頭臉脖子不多時就開始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