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快歸不快,眾人卻也不敢當著龐牧的面遷怒王文斐,畢竟這兩位祖宗他們那一尊都惹不起。

沒有王文斐在場,大家便以年紀最大資歷最老的宜川知府林詠馬首是瞻,或明或暗的朝他看去。

林詠朝龐牧拱了拱手,“不知公爺緊急召集下官至此,可是有什麽要務?”

說著,又看向晏驕,詫異中透著關切道:“莫非是跟夫人有關?”

對晏驕這個人的存在,其實絕大多數官員,尤其是年紀偏大的官員始終還是抵觸偏多。

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古乾天坤地,而聖人將一個女人放入官場,並允許她舉薦同為女人的許倩、阿苗為正式在冊的官吏,簡直是荒唐至極。

規矩何在,祖宗禮法何在?

長此以往,給那些女人有樣學樣的擴散開來,還不反了天?

所以林詠明知晏驕身負六品官銜,也還是故意喊她夫人。

雖然木已成舟,於事無補,但惡心你還是可以的。

龐牧微微挑了下眉,倒不急著替妻子辯駁,反而是一副饒有趣味等看好戲的表情。

類似的事情晏驕經歷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回,早就煉就無敵金鐘罩,端的百毒不侵,絲毫沒在怕的!

她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抽出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笑眯眯道:“陛下有旨。”

下頭一眾官員都本能的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膝蓋碰到冰涼的地面才後知後覺的羞惱、畏懼起來。

下馬威。

真是一報還一報。

若放在以前,說不定晏驕還會生悶氣,想法子跟別人強調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偏見這種東西根深蒂固,不是那麽容易就會改變的。號稱經濟文化高度發達開放的現代社會尚且做不到這一點,她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封建社會的男人們做到?

所以,她學聰明了。

你們所依仗、敬畏的,不就是皇權嗎?那我就用這個壓你們。

咱們不用講道理,忒費勁。

晏驕抑揚頓挫字正腔圓的宣讀完畢,又舒舒服服的吃了口熱茶潤口,這才微笑著糾正,“請叫我宴大人。”

此刻的她並非什麽依附於男人生存的,可有可無的國公夫人,而且名正言順的天子近臣,正六品刑部黃字甲號晏捕頭,欽差大臣,準便宜行事。單純從這一點來看,她與龐牧平起平坐。

林詠等人都叩了頭,起來之後果然收斂不少,哪怕心裏更憋了一包火,可面上卻都恭恭敬敬的喊了聲“晏大人”。

知府是四品不假,但來的是代表聖意的欽差,所有一切的品階便都蒼白無力了。

晏驕頓時神清氣爽,將聖旨朝後一遞,許倩無聲上前,雙手接了,又悄無聲息的退到後面去。

“諸位不必多禮,都坐吧。”

說著,晏驕一轉身,身後的袍子啪的抖開一個花兒,隨著她的落座緩緩落下,靜靜伏在腿後,好似拉開了大戲的帷幕。

她可太享受“尚方寶劍”打臉的戲碼了。

林詠等人在下面兩排椅子上按照官職高低重新落座,再擡頭去看時,就見晏驕與龐牧在上首兩把椅子上並肩而坐,身後齊遠挎刀、許倩捧旨,雖未發一言,可屋裏的空氣卻都好似凝滯沉重了不少。

晏驕亮的這一手著實叫林詠面上無光,老頭子心裏面不了疙疙瘩瘩,坐下之後只是埋頭吃茶,好像剛才率先發言的不是他似的。

可怕的沉寂迅速蔓延,不少官員耐不住這種安靜,下意識將視線投到在場剩下的一位知府,渝東知府薛路身上。

後者頓覺如芒刺在背,不安的扭動著換了幾個姿勢,這才掩飾性的端起茶盞,刮了刮並不存在的茶梗,硬著頭皮堆笑問道:“不知公爺、晏大人此番前來,為的是什麽案子?”

聖旨都說了,許兩人插手大祿境內一切案件,沿途諸府州縣需全力配合,那麽他們這回來,肯定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龐牧倒是沒繼續讓他難堪,開門見山道:“途徑貴寶地,本是貪戀風光,想沿河細細遊覽的,誰知卻聽到幾件事,著實令人不快。”

他說話的當兒,牛高馬大的宋亮就捧著一摞紙出來,給每個人手上都發了一份。

薛路低頭一看,右眼皮瘋狂的跳了起來。

上面密密麻麻寫的全都是這幾年虎狼潭發生過的錢財勒索、船只損毀,甚至是人員失蹤的案子,可見過去幾天內那對夫妻還真沒閑著。

他粗粗遺數,一共二十一起,三人失蹤,在場幾個府州縣哪兒也跑不了!

薛路忍不住偷瞟了那兩人一眼,心中直打鼓:

他們究竟是有備而來呢,還是……

不可能,短短幾天,他們人生地不熟,怎麽就收集的這樣全乎?

可若是有備而來,又不大像,除非……那些水匪真的踢到了鋼板?

想到這裏,薛路又本能的將手中的紙張仔細過了一遍,發現那些受害人確實不太像有權有勢的,求告到龐牧跟前的可能性不大。